〃良店這村子情況複雜,通知咱去,咱偏不能去,要搞突然襲擊。你想,讓人結紮跟窟窿裡拔蛇一樣,難得很,哪有送上門的好事?〃
杜康說:〃你不要太敏感嘛!你怎麼連村上幹部都不信任了?只要政策宣傳到家,群眾會聽話的。〃
〃時代不同,人也會變嘛。良店這地方人野,沒有事都想找個茬鬥毆,連關書記不是也說這兒是刁民潑婦、窮山惡水嗎?〃何岸說。
杜康勸道:〃還是快去吧,做一個物件的工作不容易,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複雜,村上既然叫咱,你把汽車的油加滿拉人就是,個別人的工作還能經得起你做?要不,我和你一塊去?〃
〃算了!〃何岸掐滅菸頭笑了,〃你們好好在家坐鎮吧,誰的罪誰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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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召集了五六個鄉幹部,開車向良店村去了。
何岸聽說這個良志發是個沒有多少頭腦的角色,平常村上的大小事都由仍兼著村書記的孫英做主,他只起個跑路的作用,何岸也聽說了關建堂書記和孫英的風流事,聽過就過去了,他並不全信,他本來就不太關心別人的私事。可今天這事就有些奇怪了,何岸想著那天費了那麼多口舌把良恩懷拉到鄉上,又被關建堂輕易放了,這中間有什麼奧妙不成?
車到良店村口,何岸一行下車進了村,卻怎麼也找不見村長良志發的影子,孫英家的大門也鎖著,門前的一對石獅子怒目圓睜。
街道上的人探頭探腦,這時正是吃早飯時候,關中這地方有個習慣,就是吃飯時大家都圍蹲在街道上,一人端一個大老碗,用筷子戳幾方鍋盔,一碟漿水菜油潑辣椒,吃得有滋有味。這個吃飯方式叫〃老碗會〃,大至國家的方針政策,領導人更替,小至柴米油鹽,居家過日子雞毛蒜皮,都在這〃老碗會〃上自由討論,可今天是怎麼了?兩條街道都靜悄悄的。何岸想起杜康說他敏感的話,他暗自提醒自己,這鄉鎮工作不能像寫詩那樣富於聯想和想象,也是不能太敏銳了,自己在這方面吃虧已經不少,常常是為一句揭示本質的話,使那些平庸的領導不舒服,暗地裡給他小鞋穿。他想,人都在形式和現象中活著,喜歡虛榮和客套,喜好湊熱鬧和耍花架子,久而久之,把本質遺忘了,甚至不小心連自己也丟了,在虛妄的形式中過完了一生。
記得有一次在縣城開理論務虛會,散會時文化局長笑著說他,你怎麼就和人不一樣呢?那時候改革開放才開始,上下都湧動著一股激|情,自己也正年輕,熱衷於在詩的創作上尋求突破,就隨便應了一句:我為什麼偏要和別人一樣呢?人都一樣了,像機器一樣能一個模式製出來,或者乾脆批發一些往單位一撒,閘刀一推,該工作工作,該吃飯吃飯,那還跟前些年有啥區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於是狂妄、放浪、不成熟諸類的說法使他在工作中吃夠了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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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節:鄉鎮幹部(13)
人就是這樣,你越把它當回事,它就越是回事,像杜康今天這個〃敏感〃二字,放在過去,何岸準會說,敏感好啊,總比愚鈍好吧?可是幾年來的行政工作,使他這個具有叛逆性格的年輕人不得不認輸。和許多無能之輩相比,人家更乖,什麼事不幹,官還升得快,自己四面廝殺,滿腔熱血,高負荷地投入工作,有時可謂生死都置之度外,反倒還落了滿身的不是。
唉,想什麼呢,想這些還不是太敏感了嗎?何岸自嘲地笑了。
12。
今天的情形按說應該撤兵,但何岸的猶豫決定了事態的惡化。
他們按照鄉計生專幹的指引來到宋二狗家,一股冰涼攪拌著油膩的豬肉氣味直往人鼻孔裡躥。這宋二狗身高體胖,上下一般粗,油黑的臉上爬滿橫肉,硬茬鬍子滿腮、滿脖都是,僅剩下兩顆核桃大位於鸛骨處的臉面,乍一看像個吃肥的刺蝟。眼珠很深,一睜倒像一雙三角形肚臍眼。宋二狗正在院子拍手蹬腳前後溜達,見何岸他們走進院子,只用眼掃了一下,並不言語。
計生辦的同志同豔芬忙上前說道:〃二狗,還好,你今天在,這是鄉上何鄉長,我們來接你媳婦去醫院。〃
宋二狗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何岸,粗聲粗氣地說:〃不行,我女人有病。〃
何岸上前說:〃什麼病,到醫院先檢查一下,不行可以回來,病好了再做。〃
宋二狗蠻橫地說:〃什麼病你管得著嘛?婦女病也由你管嗎?〃
〃少?嗦,趕快讓媳婦上車,這工作也不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