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不華麗的東西?!”跡部坐在她對面,劍眉夾得死緊,嘴角抽搐,右手幾次想要撕去,最終還是放下,雖然很不華麗,但還是捨不得,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對他展現的溫柔。
“呵呵,我覺得很好啊,和你的衣服顏色很相襯,”淺月憋著笑,努力裝出平和的樣子,“怎麼?你不喜歡嗎?”
“……”無語,她是在嘲笑他的睡衣吧,真是沒有眼光的笨女人!天下還有誰能將玫紅色穿出比大爺他還要華麗的效果嗎?
淺月心情大好,動手給他添了一碗飯,兩人便安靜地用餐,不時淺談幾句。
“跡部,你什麼時候回去?”
“啊恩,和你一起。”某人不悅,他不過才來了半天而已,怎麼就想趕他走了?
“……那明天你就自己四處逛逛吧,我有事。”想到明天要去的地方,淺月有些低落。
“……早點回來。”以跡部的觀察力,如何沒看到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但不想讓她為難。
只是,她要去什麼地方?明明她也是第一次來中國不是嗎?為何卻是一副深切懷念的樣子?
“謝謝你。”露出一抹淡笑,淺月很感激他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啊恩,本大爺先回房了,好好休息,晚安。”這次跡部很規矩,起身回房,低沉的嗓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紳士地讓她獨處。
“晚安,跡部。”
跡部走了後,寬大的房間裡只剩下淺月一人,倚在床頭,天空色的眼毫無焦距地望著暗沉沉的夜,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淺月揹著小包,獨自走出了酒店,攔下一輛TAXI,紅唇吐出一串爛熟於心的地址,將整個身子都陷在後座裡,靜默無語。
天空色的眼凝結成冰,再無分毫色彩,周身散發著比平常還有強烈的疏離感,好似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裡,孤獨而寂寞。
她要去的地方,是成蓮雅的世界,只有她知道的,一個人的世界。
兩個多小時後,淺月茫然地走在人群之中,轉過長街短巷,路過豆漿油條的小攤,熙來攘往的人群,面色匆匆。
青石板鋪就的小路,彎彎曲曲地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走過轉角,前方是一彎年歲久遠的石拱橋,碧波盪漾的小河裡,停著幾艘烏篷船,婦女在河邊的石墩上洗衣服,一邊大聲叮囑著正在嬉水玩鬧的孩童。
她,跨越了十五年的洪流,再次站在這裡,可是,為何,一切都變了?
曾經養育了她十年的孤兒院,成為了新建的高樓大廈,旁邊的公園也不見蹤影,只有一座氣勢恢弘的體育館。
淺月站在橋上,天空色的眼睛裡一片茫然,像失群的孤雁,無處可依。
曾經到過的北京、青島、揚州,甚至是杭州,景物依然熟悉,雖然人事不再,能睹物思人也好。
為何,到了內心深處念念不忘的地方,卻可悲的發現,一切都已經物換人非,什麼都沒有了,成蓮雅生活的世界,已經飛灰湮滅,再也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沒有慈心孤兒院,沒有紫藤,沒有丁香,好似她的前世只是一場虛幻的夢。
天空開始下起毛毛細雨,來往的人群奔走躲避,熱鬧的河邊一下子冷清了下來,只有雨絲滴落在河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江南的小雨淅淅瀝瀝,淺月沒有移動一步,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橋上,任夏日的雨將她澆了個透心涼,風吹起淡紫色的連衣裙,顯得她更加瘦弱纖細,好似一陣風就能颳走。
我回來了,院長媽媽,小雅回來了,可是,卻無法獻上一束您最愛的鈴蘭。
仰起頭,任微涼的雨絲打溼臉龐,讓人分不清是淚是水。
原來,連遺忘都是奢侈。
回不去了,已經回不去了。
哪怕,她只是想再見一見給了她庇護的孤兒院而已,然後,將成蓮雅,連同記憶一起,埋葬。
淺月雙手環胸,身上的寒意喚醒了她迷離的神智。
左手腕上的手鍊露了出來,讓她漂浮的心定了下來。
細細擦拭掉水跡,淺月自嘲地笑出聲,呵,她真是庸人自擾啊,如此愚昧可笑,不是早已經決定,只做棲川淺月,為何偏執著想尋找相同的地方呢。
已經不重要了啊,這些只不過是她逃避的藉口而已。
細雨中,淡紫色的身影踽踽獨行在雨幕裡,而迎面而過的人卻驚訝於,她唇邊漾開的淺笑,發自內心的、如釋重負的笑。
不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