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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尬動靜。

那一年,息棧進了師範大學中文系做助教,主授古漢語和古代文學,平日還去歷史系客座講授《先秦與兩漢歷史》。

息棧是在解放後不久參加了蘭州大學的入學考試。那個年代還沒有全國性質的統一高考,各個學府自主招生。戰後瘡痍,人才凋敝,百廢待興,因此大學的錄取也不考慮學生的過往學歷,只要成績合格就准予收錄。

息棧沒有任何的文憑,從縣城圖書館借了一大堆參考書,悶在家裡自學了三個月,於是蹬了腳踏車、揹著小書包進城趕考,於是就被蘭州大學中文系順利錄取。

某男人樂道:“哎呦呦,俺家的秀才,你這崽子竟然真的中舉嘞!真給老子長臉!”

息舉人去唸大學之前做的一件人生大事,就是剪掉留了十幾年的一頭長髮。

就為了這個,息棧差一點兒要撕掉那張大學錄取通知書,爺不念了!

大掌櫃連哄帶吼,威逼利誘,終於強按著息棧的腦袋,給他剪掉了頭髮。一頭柔軟青絲掉落在地,瀟灑飄逸的小劍客永遠成了記憶中的一道翩然媚影。

息棧撫著一地的頭髮,傷心欲絕,哭聲震天動地肝腸寸斷。大掌櫃把人摟在懷裡哄了半天:“哎呦呦,瞧瞧這,三十多歲大老爺們兒了,你也就在老子跟前哭一哭,這娘們兒唧唧的,可別出去給俺丟人!”

大掌櫃那幾年在安西縣城一家兵工廠做工。這是男人唯一可以摸到槍的機會,幹活兒幹得可樂呵了。

解放了,繳槍了,西北邊關大漠那些土匪響馬綹子,被剿滅的剿滅,遣散的遣散。野馬山頂著個“西北抗日義勇軍”抗日英雄綹子的名號,大掌櫃腆著臉問那位前來“剿山”收武器的解放軍幹部:“俺說首長,俺們以後都不幹土匪了,絕對不給政府惹事,可是就一件,你讓老子把這雙槍留著行不?”

解放軍幹部瞪瞪眼:“我說鎮三關同志,你也是有覺悟的人,土匪都不幹了,你還留著你那槍幹嘛啊?”

大掌櫃眨眨眼:“老子留著打鳥打兔子的不成啊?”

“不成,人民政府有規定的,老百姓不能拿槍,除非你去參軍。”

“老子倒是想去參軍,是你們的人不樂意收俺,那幫徵兵的小崽子他媽的竟然嫌老子年紀太大,說老子超齡!”

大掌櫃五十歲了,別說是新兵入伍,這廝已經超了人家人民解放軍的退伍年齡了。

解放軍幹部很崩潰,但是又覺得不能埋汰了人民群眾自發的擁軍熱情,撓撓頭想了想,說:“。。。。。。要不然這樣吧,我們軍區在安西設定了一所兵工廠,你既然是熟悉槍械的,帶你這幫夥計來廠子裡幹活兒吧!”

大掌櫃屁顛屁顛地答應了,送解放軍出門時還不忘了得瑟:“首長,替老子跟你們柳軍長打聲招呼哈,說老子惦記他跟他媳婦啦!他要是自己沒工夫,讓他媳婦過來陪老子敘敘舊聊聊天兒!”

解放軍幹部一聽這話,腳底下沒走穩當,“哐當”,“噗哧”,被門喀拉拌了一個大跟頭。

大學生涯這四年,息棧與男人兩地分居,相思之苦賽過紅軍兩萬五。這邊兒打一個電話過去,男人從生產車間裡躥出二里地,躥去工會辦公室;那邊兒一個電話打過來,息棧從宿舍炕上蹦起來,一路飛向傳達室。

有一次實在飛得太快了,兩隻腳全部都離了地,幾乎已經掠上樹梢,被系主任瞧了個正著,那老頭子驚得哆哆嗦嗦一屁股坐到地上,就要掏速效救心丸。

蘭州與安西離得說遠不遠,說近可也不近。兩個人在大多數情況下,都要捱上一個月才能見一面,一般是息棧坐著長途車往西,大掌櫃坐長途車往東,倆人約好在路途的中點張掖城見面兒,直接奔去車站附近的小旅店。

男人呼擼著息棧腦袋上一頭兩寸來長的短髮,青黑色髮絲透出一股子香皂的幽淡清香,湊上鼻子狠狠吸了一口:“嗯。。。。。。瞧瞧這小頭髮多幹淨利索,啊?早就應該把那羅哩羅嗦的羊毛兒都剃了!”

息棧噘嘴,枕在男人肩窩裡蠕動一下身子,汗津津的手臂蹭上男人流淌著汗水的光裸胸膛,倆人的身體溼漉漉得,幾乎粘成一坨。

“羊羔兒,跟老子說說,唸書念得咋樣?”

“嗯,挺好的。。。。。。就是楷體簡化字太難寫了,提起筆總是記不住怎麼寫。”

“噗!你寫的那什麼字兒那才叫難寫,長得跟麵條蒼蠅似的!”

“唔,同學都羨慕我,班裡每個同學都拿著自己的名字來找我,讓我教給他們怎麼用小篆寫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