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棧動情地凝望男人眼中略帶暖意和寵溺的光彩,湊上去吻了一次又一次。
他一直不敢告訴大掌櫃,自己那一天掉落在黃河水裡,曾經經歷過什麼,怕男人受不了,會難受,會心疼。
那一刻,息棧已然魂魄抽離出軀體,觸感盡失,漂浮游蕩在半空,一隻茫然無助的孤魂水鬼。眼睜睜地看著大掌櫃懷中緊抱那一隻毫無生氣的綿軟身軀,男人的淚水與黃河水一齊滔滔不絕地奔湧。
他伸手去夠,卻夠不到。
想給男人擦淨臉龐上的淚痕,不忍辜負了他。心如刀割,掙扎,搏鬥,指尖拼命掙脫束縛,撫摸男人的臉頰。正是因為心中多了那一份牽掛,不願隨波逐流,不願意離他而去。
平生第一次看到大掌櫃會流淚。
以前一直以為,這男人永遠都不會哭,刀口上舔血,槍眼下吃肉,打仗打得心都是硬的;即使沒有了他息棧,男人也一樣是野馬山大掌櫃,彪悍鐵血,馬踏三關。
直到那時才終於明白,兩個人在一起好好地活著,相依為命,才是自己能夠給予對方的最深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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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早,黑狍子嘟嘟囔囔:“咱這洞裡鬧耗子麼?還是一隻大耗子!一宿地在那裡唧唧咕咕,固呦固呦,吵得爺爺睡不好覺!”
同住一間巖洞的夥計們也發現了,二當家這被子洗得可真勤快,本來就是一張破棉被,團花被面兒都快被他給洗漏了,當真是個潔癖!
小鬼子吃了一場敗仗,怎麼能甘心,迅速又調集了大批兵馬,河對岸黑壓壓地駐紮了一大片,饒是兇猛迫人。
國軍陣線正待吃緊,對岸的中條山忽然又冒出一支隊伍,山中紅旗飄飄,隔三岔五地下山衝擊小鬼子的陣地。鬼子剛架起泡來,那幫人呼啦呼啦掉頭又跑回山中;小鬼子的隊伍進山去掃蕩,每次都會被伏擊、中埋伏,沒幾個人能活著跑出來。
西岸的官府軍看熱鬧看得樂呵,時不時地也湊趣給小鬼子送幾顆鐵西瓜,呼應一下對岸的兄弟部隊。
息棧和大掌櫃現在也都跟國軍大頭兵們學會了打炮。小鳳兒發現還是這鐵傢伙厲害,比自己那肉身凡胎地衝鋒陷陣要有效率得多。
息小鳳手壯得很,第一回自己手動除錯仰角射線,一炮打了過去,竟然直接就將炮彈打進小鬼子陣地上一門大炮的炮筒子裡。對方還未及射出來的一枚鐵西瓜,硬生生給堵了回去,炮膛爆炸,火燒連營!小鬼子的陣地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烈焰火光映紅了滔滔黃河,河水都熱得燙手。
趁著敵軍陣地哭爹喊娘,火光沖天,兩岸的兄弟部隊都可以喘口氣兒,歇歇腳。對岸中條山下放出一葉小舟,渡河而來,舟中站著一位穿紅襖,提長槍,英姿颯爽的女八路!
小鳳兒一聽說對岸來人了,河溝邊兒扔下待洗的床單被褥,一溜煙跑回村子,下廚親手做了香噴噴的biang biang面和洋芋擦擦①,招待女八路同志。
大掌櫃樂不可支:“哎呦呦,俺說紅兒啊,你現在可了不得了,啥級別了?上次聽軍師說你升副團長了?”
慕紅雪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當家的,我是正團長了。我們團長前些日子打仗犧牲了,現在我是婦女獨立團的團長。”
紅姑奶奶在來到潼關不久,就投了八路軍。許軍團長他們那支隊伍麾下的婦女獨立團在西征路途上全軍覆沒,如今重新組建,慕紅雪與當地的一群女民兵,一起加入了隊伍。
紅姑奶奶作戰英勇又有領導才能,很快就從排長升連長,從連長升團長。
大掌櫃又樂:“咱小柳師長挺好的哈?”
“嗯,他挺好。”
“老子得謝謝他呢!要不是他帶隊伍在中條山裡邊兒打游擊,俺們西岸這邊兒估計還得被鬼子給整日裡轟炸得天昏地暗,見不著日頭!”
息棧悄悄將慕紅雪拽到一邊兒,從兜裡掏出個玩意兒:“紅姐姐,你幫我把這個交給柳師長。”
慕紅雪一愣:“這不是他以前送你的打火機麼?你幹嘛不要了?”
“唔,我。。。。。。你就跟他說,我在縣城裡用不到這東西,他在山裡打游擊用得到。你記得告訴他,我跟當家的都很惦念他!”
慕紅雪笑道:“你下次見著人,自己交給他就是!”
“唔,誰知道哪一天才能見到,總之你幫我還給他就是麼!”
息棧一臉生動的笑意,慕紅雪反而臉色不太自在,盯著那一隻小打火機盯了半晌,最終伸手給抓到手心,迅速塞進自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