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力,槍口跑偏,槍子兒擦著息棧的額角而過,炙烈的焰火幾乎燎著了頭髮!
衝力來自六百米開外的一記大力轟擊,破霧穿雲,尖銳地呼嘯而來。槍子兒竟然是緊緊颳著息棧的左耳耳廓,火辣辣地燎過,瞬間轟開了眼前的這一枚頭顱!
頃刻間,那一枚頭顱炸開,血肉橫飛,腦漿和飛沫噴了息棧一臉一身!
息棧若不躲那一下,眼前這枚槍管子就會洞穿他的額頭;若是那一下躲大發了,就等於給身下的人做了“人肉盾牌”,從斜刺裡山樑上殺過來的那一顆槍子兒,就會爆掉他的後腦勺!
眼前血汙模糊,左耳幻聽,剛才還攥著對方脖頸的五根手指,此時一片粘膩。手心裡攥的不再是一副脖腔,而是一團黏黏乎乎的血肉,頭顱已然不見完整的形狀!
四周一片人聲嘈雜,蝗蟲們恐懼地驚呼:“陶團長!陶團長!……陶團長被點了!”
息棧頭痛腳也痛,趁著敵軍頭領被斃,散兵慌亂,用盡一絲氣力,踩上一個呆愣的大頭兵的肩膀,連滾帶爬地從人群腦頂上掠過。沒飛出多遠,頭暈眼花,一個倒栽蔥,跌進了山腰一旁積著皚皚白雪的枯樹林。
只是脫逃之前還不忘掏出懷裡剩下的那一枚手雷,惡狠狠向身後的人擲去,頓時又雷倒一片蝗蟲。
半山腰上突然幾聲巨響,敵軍陣營中遍地開花,炸藥包和雷管兒紛飛,哭爹喊娘聲此起彼伏,一窩蝗蟲抱頭鼠竄。
山樑上的那一杆長槍,此時猶如一條火龍暴怒,一匹野馬脫韁,朝著陣地上一槍接著一槍,轟擊那些在滾滾濃煙中企圖逃命的活口,發洩著滿腔囤積的怒意。
也是在山樑上,豐老四急火火地跑來,手裡拎了兩枚從屋裡找出來的銅鑼,交給兩名夥計,站在山頂狂敲。
“四爺,你這是幹啥?”
“咱召喚小劍客趕緊迴轉!傻娃子聽不懂唿哨,這‘鳴金收兵’的意思他總該懂得吧?!”
可是,“鳴金”也沒有喚回小鳳的身影。
濃霧罩面,硝煙紛揚。
山川凌亂,屍橫遍野。
半山腰的陣地之上,潘五爺和黑狍子帶著夥計們打掃戰場,繳獲槍械無數,將蝗蟲軍丟棄的屍體堆在一處。
末了還不忘將每具屍身的軍褲上系的牛皮帶都給解了,當官的穿的鋥亮大皮靴也給扒下來,統統據為己有。幾個夥計迫不及待地將自己腰間的破舊棉布腰帶解下扔了,將牛皮帶紮在腰上臭美!
硝煙瀰漫的山谷中,大掌櫃手裡仍然緊緊攥著那一杆漢陽造,冰冷的汗水已經將手掌與鋼鐵鑄造的槍管粘連在一起,骨節攥得腫起,手心被汗水泡得發白。
“息棧!!!”
“息棧!!!!!!”
“息棧,給老子滾出來!!!!!!”
男人兩眼血紅,身形穿梭於漫山遍野被各種炸藥和槍彈拆卸到殘缺不全的屍身肉塊之中,彎下腰一個一個翻看那些沒有頭顱的屍體。
遍尋小羊羔尋不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急得團團轉。
經歷一場激戰,身子還是熱的,心已經拔涼拔涼……
身旁跟隨的幾個夥計,一齊幫忙翻看屍體,一路上惶惶然不敢跟掌櫃的搭話,從來沒見過這人如此地情緒失控,暴躁如一隻火藥桶!
也從來沒見過,掌櫃的仗都打完了,沒在聚義廳的豹皮躺椅中悠哉地翹著腳喝酒,竟然還要親自出來打掃戰場,在屍體堆裡尋人……
那要命的一槍打完,大掌櫃將臉埋進黃土,半晌沒敢抬頭再看第二眼。
慕紅雪伏在掌櫃的身側,一把按住了男人肩膀,手心的熱度緩緩摩挲這男人的後肩,似是某種安慰,又似是某種恍悟,湊到耳邊說:“當家的,沒事,沒事,小劍客逃了……”
鎮三關驀然回頭看向慕紅雪:“逃了?你看清了?”
“大約是逃了,看見個白色的身子一晃而過……然後那塊地方就炸了,看不清楚……”
“俺那一槍,打哪兒了?打著誰了?”
“……”
那一槍,究竟打哪裡了?打到誰了……
息棧是在太陽快要落山,身子幾乎凍僵,才等到了人。
大掌櫃最終轉山轉到了積雪的小樹林,發現了意識模糊,渾渾噩噩的少年。息棧滿頭滿臉皆是血汙,看不清楚傷口究竟在哪裡,血沫將原本漂亮捲曲的兩扇睫毛,都糊成了坨。
大掌櫃的心臟像是被槍子兒燒穿,血肉剝離,痛得無以復加。抱起蜷縮成一團瑟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