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秋心說著,柔軟的手在牛牯手上摸了摸,牛牯心裡一顫,兩條腿不由自主地邁了出去。
春霞娘十多年前就和周國富分居了,住在一個單獨的院落裡,她長年吃齋唸佛,有專門的廚房和佛堂。本就是一個僻靜之處,加上往日巡邏計程車兵皆已爛醉,他們一路行去鬼也沒碰上一個。牛牯剛推開門,一股濃烈的酒香便撲了上來,燻得他們直打噴嚏。
“難怪老爺說進了這裡會嘔呢,原來味兒這麼難聞。”
房秋心說著炫耀地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腋下常年點著周國富從贛州、廣州、韶關買回來的花露水,走哪兒香哪兒,彷彿一棵正值花期、會行走的桂花樹。
“唉,酒罈怎麼全破了?多好的酒啊!”牛牯看見春霞孃的房子裡一片狼藉,四處是碎了的酒缸和淤結的酒,大吃一驚。又嘆道:“唉,大娘也是命苦,有老公像沒老公,有兒女像沒兒女,過著孤老一樣的日子,何必呢?”
春霞娘平素對牛牯不錯,經常幫他縫補漿洗,還誠心實意地給他介紹過物件,是個本分人,因此對她心生了幾分憐憫。看著灶間那溜打破的酒罈,牛牯心裡有些慌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春霞娘太孤單了,她平日不吃飯,只是大碗大碗地喝水酒,偏她又不勝酒力,一喝就臉紅,再多喝點兒就醉了。每當這時,她都眼漾淚花,默默地坐在一旁想她的心事,有時還嗚嗚地哭。
聽出牛牯在同情春霞娘,房秋心不高興了:
“她這是自作自受!你說她孤老,她孤什麼老?她可以去贛州跟子女們過呀,偏要賴在這兒?芽”
說話間兩人穿過吊著幾十筐草藥的飯廳,走過了那間收拾得整齊、飄散著樟腦氣息的臥室,來到纖塵不染的佛堂。
佛堂正中供著觀音像,像前的桌上擺放著長明燈、水酒、三牲及時鮮供品,香爐裡的線香飄散出嫋嫋的雲霧。壁角里的那支火把只剩下幾絲殘焰,在風中明明滅滅,彷彿鬼影幢幢。
忽然,房秋心一聲尖叫,就像魔鬼附身那般,急急地往牛牯的身後躲,一根蒼白的手指點著供桌下方,“這這這……”地說不出話來。
牛牯垂眼一看,不由打了個寒噤:地上躺著春霞娘,她口鼻流血,肢體扭曲,邊上有幾攤嘔吐物,看樣子已死去多時。再細看,她兩手呈鷹爪狀,在泥地上刨出了幾十道血痕。
紅翻天 第七章(4)
牛牯看了房秋心一眼,低頭湊到那攤穢物前嗅了嗅,急忙拉起房秋心往灶間走。
“怎麼辦哪?老爺回來該怎麼交代呢?這死東西,她有膽量偷人,也應該有膽認錯呀,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牛牯不理房秋心,他拽著她來到灶間,在僅剩的那個酒罈前,揭開封蓋,舀起一勺竹筒酒送到房秋心唇邊,要她喝。
房秋心不高興了,“啪”地推開:“好了,都什麼時候了,誰還有心思喝酒!”
牛牯瞪著她看了一會兒,房秋心被他瞪得發毛,不由強顏一笑:“我不想喝,我得想想該怎麼跟老爺講。”
房秋心喃喃著,竟滾落了幾滴眼淚。牛牯冷不丁捏住她的下巴,逼著她張開了嘴。眼見酒就要灌進口,房秋心一扭身掙脫開來,惱怒地撫摸著腮幫子,嘶著氣道:“不錯,是我放了藥。這種廢物,早死早好!”
她賢淑、端正、秀麗的臉,在這一刻顯現出陰毒的美麗。牛牯把竹筒一扔,抱臂看了她許久,這才慢慢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房秋心回頭看看拴緊的院門和那輪西斜的月亮,很慶幸自己事前的安排。這天傍晚,她假借春霞孃的名義,請家丁們打牙祭,燒酒水酒管夠,現在他們全喝得癱軟如泥,整個五堡圍屋其實是座死城,這會兒即便是用大炮轟圍屋,也沒幾個人能爬起來,她就在這個時候把藥下進了酒裡。
現在事情出來了,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春霞孃的屍首好辦,院子裡前段時間新種了幾棵樹,把樹挖出來把人埋進去即可。周國富回來要是問起這事,就說春霞娘丟人現眼後自覺沒臉見人,設計灌醉了大家,放走了女紅軍和春霞、馬麗,自己也跟著走了。
如果不能毀屍滅跡,停屍等周國富回家也行,就說瑞玉和伙頭唐師傅通姦時被捉,無顏面對,以死謝罪……不過,這事要讓人信服,還得把那個唐師傅滅掉。想到唐師傅,房秋心打了個寒戰。柴火間的門栓不牢,一端就起,剛才匆匆忙忙,未必弄死了他,再說唐師傅正值壯年,有的是力氣,掙斷一兩根麻繩不算什麼難事兒,萬一他跑了呢?
這麼想著,她也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