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講話要注意!我們千萬不能有這種思想!中央怎麼說的?不是勝利就是死亡!不能打退堂鼓!死也要死在陣地上。大家明白不?”
說這話的應該是赤衛軍隊長,他代表了另一種意見。贊同他看法的人好像不多,因為隊員們沒有立馬回答他的問題。隊長又問了一遍大家是否明白,這才稀稀拉拉有人回答說曉得了。
“馬麗姐,他們講的是真話嗎?打仗時真的不能後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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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塵小臉有些發白,湊近馬麗小聲問道。馬麗點點頭:“這是戰場上的紀律,後退就是當逃兵,當逃兵捉到了要法辦的。”
想到自己上次險些當了逃兵,馬麗臉上掠過一絲紅暈。蓮塵沒吭聲了,這時赤衛軍停止了爭吵,開始和她們搭話。他們聽說三位靚妹仔也是去增援504高地,情緒立即高漲起來,不時有人給她們送炒米和水,有個大伯給了她們一葫蘆水酒,一個青皮後生爭著要替她們背擔架和身上的小藥箱。馬麗把擔架給了他,回手捂住小藥箱,緊張地說:
“哎哎,這是我們醫務戰士的槍,可不能給你。”
她的話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其實這話一點也不可笑,他們笑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他們想笑。也許面臨著生死考驗,所有的人都放開了。赤衛軍中有人大聲地講起他和某女偷情的事,眾人不斷啊啊著問著,冷不丁有人醒悟過來,原來與這人偷情的是他妹妹,兩人吵起來,接著又要動拳頭,邊上有人說了句話“打什麼打喲,還不曉得是死是活呢!”兩人便立馬握手言和了,同時還約定假若這次兩人沒有戰死,這架一定要打。
紅翻天 第二十五章(7)
這邊剛安靜,另外一邊又有人高聲叫嚷起來。這兩人是鄰舍,以前一直為幾株果樹的歸宿而吵鬧,這會兒兩人倒稽首,都說果樹是對方的,弄得赤衛隊長只好給他們調停,說好打完仗後果樹對半分,兩人這才作罷。
馬麗默默聽著,忽然覺得死亡導致的恐懼猶如入水的明礬,能讓常人渾濁的生活與思緒變得清明,並顯出一種殘酷的美來。
“姐,告訴你,上次那個香客籃子裡的月糕餅是我偷食了,結果害你捱了師父一頓打。”
拂塵冷不丁冒出這麼句話來,蓮塵“撲哧”一笑:
“死妹子,你總算承認了!當時還跟我發毒誓,指天咒地的,今天怎麼敢承認了?”
蓮塵比拂塵文靜,不講話時臉上常有種做夢的表情。聽拂塵講,蓮塵愛上了鄰村的一個後生,為此被師父打脫了一層皮。去年後生成親了,姐姐就開始心不在焉。她剛才肯定沒在聽那些赤衛軍說話,否則也不會有此一問了。拂塵比姐姐要簡單明快,張口就道:
“為什麼?怕上戰場死了唄!子彈不認人,我不想到死了還讓你背黑鍋!”
“呸呸!講這種晦氣話。我走前可是向菩薩跪拜了的,一路上又在唸經求菩薩保佑,師父昨天還給我們求了一張護身符,我把它燒了灰,化在你們早上呷的水裡,有菩薩保佑,我們不會死的。”
蓮塵的這幾句話講得極肯定,聲音卻仍有些微的顫抖。
“算了吧,昨天死在手術檯上的大鬍子原先是當和尚的,他頸上戴了佛珠,子彈還不是照樣打穿了他的腸肚?我不信這個。”
拂塵梗著脖子道。蓮塵有些不高興,姐妹倆吵鬧了一會兒後溫習起這幾天學的知識來:
“戰地急救最重要的三步是止血、包紮和搬運……”
說話間,她們來到了半山腰的一個宣傳棚。所謂的棚,其實是幾根竹竿撐著一片茅草頂,棚內擺放著需要中轉的傷員。一些擔架隊員在喘息,不少婦女會成員正在那兒幫傷員清創,或做簡易包紮。棚外空地上十幾個宣傳隊員在數快板,前線的飛報員迅速讀了戰況後又打馬往下一個宣傳棚飛奔。
馬麗帶著蓮塵、拂塵姐妹倆,為棚內的傷員進行了急救,等她們往山頂陣地進發時,槍炮聲愈加激烈了。馬麗緊緊帽子,對蓮塵和拂塵道:
“山頂就是陣地了,你們不要慌張,明白嗎?”
504高地在當地老俵的口中叫蘑菇隘,山峰呈蘑菇狀,地勢險峻。守衛蘑菇隘的那個連,正巧是鍾氏八兄弟所在的連隊。連裡原先的衛生員十幾天前在救護傷員時犧牲了,團衛生隊增派的衛生員也於三天前犧牲,馬麗感到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
她們進入坑道時敵人的炮擊剛過,陣地上濃煙滾滾,山下的敵人正藉助火力往上強攻。戰士們用自制的步槍、馬尾手榴彈打擊敵人,這些翻造的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