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著臉:“別的阿哥呢?”
染九功彎著腰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都去了,大阿哥派人問了。”
皇帝揮手:“下去吧。”
染九功退了下去,皇帝靠在椅背上閉目沉思半晌後,才開始接著批桌上的奏摺,只是,臉上神色一直不太好。
弘普與弘暉出了皇帝的御帳,轉身回去寫好信,找到分明,讓他趕緊送回京城,不能偷懶。分明伸出腦袋蹭了蹭弘普,把他蹭得東倒西歪後,得意地鳴叫一聲,拍了幾下翅膀飛了起來,在營地上空盤旋一圈後,向著京城的方向飛走了。
雅爾哈齊正在科爾沁人的營地內和他們挑出來的大力士玩摔跤,看到分明在天上盤旋的身影,一個沒留神,用了三分力道,蹦一聲把人頂翻了,科爾沁人見了不但不惱反而個個拜服,誇他是巴圖魯,拉著他拼酒,雅爾哈齊也不推拒,大白天的就喝上了,直喝到日落西山,在灌倒無數人後,自己也終於光榮“陣亡”,被阿蘇並瓦爾喀扶了回去。
過了兩天,皇帝查明送諭令的是噶爾丹的餘孽,在那日想趁亂行刺皇帝,不想事態被大清的多羅貝勒雅爾哈齊制止,那想行刺的沒找著空子,待事件平息後趁人不備自盡了,以至去找的人只見著了屍首,皇帝的人也只找著一紙諭令。
查明實情後,皇帝召見阿必達幾個科爾沁人的領頭人時誇他們忠義,又厚賞了所有來援的科爾沁人。科爾沁人得了賞賜,不免又拉著英雄雅爾哈齊喝酒吃肉,射御賽馬,興盡後才上馬整裝歡歡喜喜跟著領頭人多羅貝勒阿必達走了。
雅爾哈齊送走了科爾沁人,狠狠洗了個澡,才覺身上的酒氣及烤羊肉味兒沒那麼重了。這幾天,科爾沁人都來敬他,他基本上都是泡在酒罈子裡的,若非如今的身體異於常人,只怕早喝得吐血了,哪裡是睡一兩覺就能好的。不過,拖住了科爾沁人,他也算完美的辦好了差事了。
當分明把玉兒準備的藥送到時,十八阿哥已經很是危險了,皇帝看了玉兒的信,也不多言,直接命人把送來的一枚藥丸化水讓十八阿哥服下,又叫來太醫。
“這是京裡送來的藥方,你們看看。”
太醫們頭碰頭圍著方子研究,一個鬚髮全白的道:“《內經》雲:‘腎苦燥,故腎停溼也。黃柏入腎,燥溼所歸,各隨其類而然也。’黃柏,不能缺。”
一個六十幾的太醫道:“陸老說得對,這藥方中,黃伯用量很是適當,如今十八爺的病情危重,當下重藥。方中王不留行治風毒,通血脈。黃芩治熱毒骨蒸,寒熱往來,腸胃不利,破擁氣,治五淋,令人宣暢;青黛,夏枯草,蒲公英俱是解毒散毒之良藥,甚是妥當。”
一個略胖的太醫拈著鬍鬚道:“十八阿哥是風溼邪毒侵襲,從口鼻而入,鬱阻少陽經絡,結而不散,聚於腮部所為,當以清熱解毒,疏風散結,軟堅消腫,活血止痛為治,這個方子中幾味貴重藥材搭配得都不錯,可清熱解毒,疏肝利膽,活血消腫,扶正抑邪,都是敷於肌表藥性易入的,可用。”
最後一個五十多歲的太醫排眾而出,奏明皇帝:“此為良方,與十八阿哥的病情對症。”
皇帝於醫一途也有研究,一直支楞著耳朵,早把眾太醫討論的話聽了個清楚,舒口氣:“既是良方,下去好生施治。”
隨行眾太醫退了下去,一天後,十八阿哥的病情得到了穩定,皇帝看看行程,把十八阿哥送到鷲和洛,啟行至二十里許布林哈蘇臺駐蹕。弘普與弘暉則被皇帝允許留在了鷲和洛陪伴十八阿哥。
乙亥,傍晚,布林哈蘇臺。皇帝坐在御桌前,看著桌上的幾個案卷,就那樣坐了一個時辰。
李德全又擔心又無奈,想要提醒皇帝該用膳了,卻又敢輕易打擾神情悲愴的皇帝。李德全跟了皇帝幾十年,還是第一次在皇帝臉上看到這樣無力的表情。
掙扎了許久,李德全到底鼓起勇氣輕喚:“皇上,皇上,該用膳了。”
李德全能留在皇帝身邊,不只因他聰明忠心本份識時務,也因為他有一把好嗓子。因著入宮時的切割,別的太監,聲音裡總難免或多或少帶著一絲尖利,李德全的聲音卻很柔和,無論什麼時候聽他說話,聽者都似覺有水波柔柔漫過,溫和、輕軟、舒緩,便是再如何煩躁激怒,也不會因為聽到他的說話聲而遷怒於他,他的聲音,傳達出了他的體貼與善意,讓聽者緊繃的情緒也自然隨著他的聲音放鬆……
皇帝心情很不好,這個時候,皇帝身邊所有侍候的人,除了李德全,沒有誰敢發出一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