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的可能是比較大的,而且李懇此人容易衝動,李永芳並不信賴他。
即便有多重的掩護,但李永芳最近還是憂心忡忡,常常夜不能寐。登州旅順大捷的訊息傳來,很快傳遍登萊各地,是市井之間的熱門話題。他開始不太相信,作為後金曾經的漢人高層,他清楚後金的實際戰力,作為主力的滿八旗青壯不過四萬餘,補充非常緩慢,北方的生女真都居住在深山老林,要抓捕或招降也甚為不易,但是作戰都十分兇悍,他根本不信能一次損失近五千。
後來登州鎮在北門甕城裡面在展示戰果,所有百姓都可以去看,他也去看了,堆起的腦袋有幾座小山,其中一座全部是真夷。雖然李永芳不能看到牙口,但通古斯人種與漢人的面部輪廓和五官差別較大,他大致能判斷出都是真夷。
據登州的戰報,旅順戰役共斬首五千餘真夷,蒙古人五千多,包衣上萬。看到人頭之後。李永芳就知道後金會因此轉入頹勢,不但是實力的損失。還有皇太極的威望,那是更麻煩的事情。一旦八旗淪為各自為政,那後金就徹底完蛋。
所以李永芳每晚翻覆著睡不著,總想著以前的事情,想著自己這一輩子。當年努爾哈赤圍城,李永芳一開始就表示投降,但又繼續在城頭準備防務,結果八旗軍一戰就登上城頭,他趕緊就真降了,開始的時候只是為了保命。但後來隨著後金的節節勝利,他便安心下來,給努爾哈赤當了奴才。不過他從來沒想過後金能奪取中原,只是認為明廷無法收復遼東。直到皇太極即位之後,顯示了遠高於老奴的政治才能,後金在一點點強大,特別是蒙古也投靠後金,他才感覺到或許真有可能入主中原。
但是登州崛起讓形勢突變,特別是他們登陸遼南之後。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勢遠超東江鎮最強大的時候。
在登州的時間越久,李永芳越是心驚,因為他還有幾個沿線分佈在各處,每天都有上千的流民到達登萊。變成登州鎮的一部分,平度和昌邑的土地人口被登州鎮席捲一空,登州的勢力還在青州府邊界上不斷滲透。吸收青州的農戶,按照登州鎮的組織力。這些人很快將成為這臺戰爭機器的一部分。
他在登州才第一次領教了宣傳的力量,隨處都可以聽到對建奴的仇視。有報紙、評書、戲臺、宣教員,甚至還包括學校的老師,日積月累之下,人人都視建奴為山林野獸,大家最想的就是拿起火槍打野獸,包括他所在巷子的幾個老太太,平日在巷口納鞋墊的時候,也要罵建奴幾句,互相交換一下聽來的建奴惡行,這種人心的力量是最讓他心悸的。
按照李永芳的估計,今年登州鎮的人口就會上百萬,常備軍兩萬多,預備軍就不知道能達到多少。那些預備軍的數量也讓李永芳膽寒,他不敢想象明年會達到多少。
他現在想來,後金頹勢已現,登州鎮朝氣蓬勃,但其他人可能投降,李永芳是沒有退路的,因為他是第一個漢奸,所謂萬事開頭難,這個領頭當漢奸的人,就是最逗人恨的。
李永芳盯著黑沉沉的屋頂,回想著記憶中的一個個片段。此時外面響起第一聲雞鳴,接著就有一陣狗叫,李永芳也沒有在意,雞鳴的時候外邊有幾條狗經常會叫。天又快亮了,對李永芳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他現在上了年紀,睡覺的時間本來就短,加上最近憂心忡忡,所以睡眠質量非常差。
外面的雞鳴一陣接一陣,李永芳睡不著,乾脆從床上起來,坐在床沿上理了一下思路,他已經找好一艘寧遠的船,派兩個人坐船到寧遠,然後回遼東送信,最要緊的是關於張家口的事情,需要皇太極預先有所準備,有必要的話冬季也可以出兵威脅一下那些蒙古部落,那條商路對後金很重要。
他想得入神,直到被肩背的疼痛帶回了現實,他自己用力捶捶肩膀,全身都是毛病。跟他同一時期的漢奸佟養性不久前得病死了,現在漢人裡面有權力的都是高鴻中、石、鮑承先這樣的人,他作為最老的漢奸,卻還在要風燭殘年在登州這個虎狼窩裡面出生入死。
搖頭嘆口氣,頭髮花白的李永芳自己撐住床沿,踮著腳穿鞋子,外面響起巡更的叫喊聲音,然後是幾聲梆子響,李永芳一點都沒有在意,繼續要把鞋子穿好。
棒子聲只敲了三下,停下之時異變突生,房門嘭一聲大響,門栓在空中翻滾而過,門葉狠狠撞在牆壁上,一個人影跟著門葉一起撲進來,窗戶的窗格也如同碎紙片一樣碎開,同樣有人影竄入。
李永芳大喝一聲,就伸手去抓床頭的短刀,他不是要反抗,只是要自己了斷。
但年邁的體力讓他動作緩慢,還沒有摸到刀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