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生活講究,他的臥房早就佈置一新,但仍多有不滿,反倒是楚芸這麼個世家小姐在山上過了小半年仍甘之如飴。
大年夜,楚家兄妹和齊嘉義夫婦歡聚一堂,手下在其他幾間屋子裡也是鬧得不亦樂乎,小柳早些就吃了點東西,這時寂寞得緊就出了小屋到附近走走。
他一直生活在船上,對山裡的景色總是看不膩,更何況前些天剛下了薄雪。
山風凜冽,他緊了緊身上棉衣在棵大樹下坐下,地上冰涼,他冷得一顫卻不以為意,只默默看向燈火通明的石屋。
他們是一家人。
以往花船上,過年很熱鬧,卻也沒他的份,就算沒人點他,也要在廚房裡做下手,深更半夜回去還得避開喝醉的龜公、打手。
再早些,還在家裡,爹孃兄姐的影像早都模糊,只記得餓,吃不飽,有沒有過年也忘了。
和很多人一起過年,一定很好。
公子對若依夫人很好很好,公子願意留下他,若依夫人會不會願意?
小柳愣愣地想著,眼前便有些模糊了,他把頭擱在膝蓋上,眼前突然躥過一隻耗子,躲在樹後,似乎很怕他,他輕輕說,小耗子,你怕什麼,我比你還不如……
一顆淚掉在地上……
“傷心呢?齊嘉義大過年扔下你一個?”清亮譏誚的聲音響起,卻是楚嵐,不知何時已然到了身邊。
小柳忙不迭站起往後退去,貼在那棵大樹上。
“喲,還哭了?”月光下,頎長的楚嵐格外俊美,只目光閃爍,神態不可測,“大過年的,齊嘉義扔下你一個,嘖嘖……”
小柳垂下頭不說話。
楚嵐看他一臉淚痕,手伸了伸,又放下,只說道:“現下還來得及,你好好聽話,到了楚家,還能有好日子過。”
小柳抿了嘴,只是搖頭,還忍不住看看四周,想跑。他其實知道碰到這種惡人應該乖乖的,越是驚惶越是壞事,可他見了楚嵐就只剩害怕,心裡直哆嗦,只能作出本能的反應。
果然,楚嵐俊臉上漾了怒意,一手撐在樹上,將他困在樹邊,臉幾乎直湊到他的臉,陰狠卻輕柔:“我說齊嘉義到底看上你什麼,你就只會裝可憐麼?你不看看人家老婆都來了,你還有臉賴在這裡,倒真還連只耗子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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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帶了哭腔:“不是,我……”
“你不是什麼,你就是!瞧瞧你自己,身上沒半兩肉,面黃肌瘦活像餓鬼,還做過男娼,不知道多少人上過,還要扮可憐,鬼鬼祟祟去討好齊嘉義,也就齊嘉義這種木頭才上你當!你聽好了,趁早離開這兒,到了楚家還能討個好,聽到沒?嗯?”楚嵐伶牙俐齒尖酸刻薄,一股勁兒惡罵,還捏了小柳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
小柳只覺得刀在戳自己的心,為何這麼好看的人卻這麼惡毒,為何偏偏要來欺負自己?他拼命咬住唇,不說話。
楚嵐又道:“你家齊公子說了,過了年就讓你跟我們走,你還不乖乖的,嗯?”
“你胡說。”小柳小聲卻堅定。
楚嵐直盯盯瞅著他,眼中厲芒一閃,倏然出指,鎖了他|穴道,扔到樹後暗處,然後疾步離去。
石屋裡,吃到一半離去的楚嵐重又歸席,一臉陰沉,拉了齊嘉義就往外走,秋若依和楚芸面面相覷。
他也不回答齊嘉義的問話,直把他拉到院外一棵大樹前,才說道:“師兄,我和楚芸要趕回去,年後就動身。”
“就這事屋裡不能說嗎?”齊嘉義失笑。
大樹後,小柳雖然|穴道被封,不能動彈,前面兩人的對話卻聽得一清二楚。
只聽楚嵐說:“我要說的是那個小男娼,我和楚芸走了,他不能留下。”
“師弟,是我寫信給楚伯母,但是我——”齊嘉義有些猶豫。
“你什麼你,齊嘉義,你想對不起師姐麼?”楚嵐狠狠盯住他,“你說實話,你到底為什麼要送走他?真像跟我孃親說的那樣,只是怕不能顧全他麼?”
暗處的小柳心裡一抖,公子還會為什麼趕走自己呢?
他記起公子中秋夜發現他時的驚愕和厭憎。
可自己早就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求過他了……公子也答應過了啊!
他心立刻揪起來……
齊嘉義沉默不語,他送走小柳,因為楚伯母為人慈善,定能好好照顧他,但更多是因為他一直記得中秋夜身下男孩兒滿臉羞意、欲迎還拒的模樣……他不能誤人誤己鑄成大錯,他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