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螺,再看大浪拍擊礁石,激起千堆雪,胸中的鬱悶漸漸平息。
過了長江便到了監利郡,這裡屬於郢州地界。整個郢州從武陵郡、巴陵郡到江夏郡,以洞庭湖為中心,仿若一個巨大的啞鈴,呈西南東北走向的直線,被擠壓在湘州、江州和荊州之間。
向天雲拿出郢州的地圖看了半天,現在自然不可能往回走,於是心中有了主意。
這天開始,向天雲的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長江中,順江而下。
他在水中的姿態也很奇怪,頭總是一直在水裡,但屁股和腳卻不一定。這時,如果小黑仔細去看,向天雲的雙腳在運功時已經開始變色,整個腳背、腳趾和腳掌呈現淡淡的黑色。當這種黑色越濃的時候,他的遊速便越快。
半個月後,向天雲除了水性大漲,對長江水底情況也逐漸瞭解,最淺的地方不過一丈,但最深的地方卻不好說,他探到三十丈時竟還沒有觸底。
這讓他想起當年的大名士、江州刺史溫嶠。那時,溫嶠一心忠於晉室,以非凡的才智眾橫捭闔於王敦、陶侃、庾亮幾人之間。
有次他從建康返回江州,路經長江第一磯牛渚磯,“至牛渚磯,水深不可測,世雲其下多怪物,嶠遂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火,奇形怪狀,或乘馬車著赤衣者,嶠其夜夢人謂之曰:‘與君幽明道別,何意相照也?’意甚惡之。嶠先有齒疾,至是拔之,因中風,至鎮未旬而卒,時年四十二”。
此時,向天雲經過摸索,已約略猜出,在一些險要的地方,比如牛渚磯,長江水流已經很急,而江風乍起,掀起驚濤,拍擊磯下的洞窟石罅,這些水下洞穴吞風吐水,便產生聲音,聲音又經過洞穴反覆相激形成回聲,於是,便匯聚成震天的音響。
魔女花箭是否藏身水下洞府不可知,但向天雲還不至於膽大到主動送上門。經過幾年的修煉,又身經數次歷險,他對道家三寶日漸領悟,豈會真的漂流到那等危險之地。
這數日,漂浮沉潛,都是修煉鴻鵠神功的一種手段。鴻鵠除了是飛禽中飛得最高、視野最廣的,且是水禽中速度最快的。他以前沒有機會修習,這時站在長江邊上,若還執迷於念幾道符咒,那不如去學齋醮算了。
一個月下來,他不僅把石屋吞吃的丹藥全部煉化乾淨,身體也日漸變化。在水中,他開始慢慢凝出雁形虛影,雙腳表面呈現黑色;而頭部經過長時間的浸水,也出現變化。他的脖頸似乎又被拉長了一些;嘴唇有些烏黑,但上嘴唇到鼻孔出現黃色,下巴一帶也變黃;在水下的視野慢慢趕上陸地,瞳孔的暗褐色更深。
當然,對於外表的這些細節變化,向天雲本人就覺得似乎長高了一點、面板變白了,並不太清楚。小黑則躲在扳指內,似乎認為這樣正常多了、帥氣多了,從來沒有出聲的打算。
這天,向天雲從水裡出來,發現已經遊過了江夏郡,竟然到了武昌郡,連忙上岸。這兩郡雄踞長江中游,不可錯過,自己是遊方,可不是游水。
向天雲拄著芒杖,在城中轉悠,忽聽得一座酒樓中有歌舞管絃之聲,細聽似乎多是南朝音調,於是便走了進去。酒樓中熱鬧非凡,各色人等圍住了廳堂,拍手叫好。原來酒樓老闆為了生意,請來幾位行走江湖的藝人助興。
向天雲袋中頗有珠寶,自是被老闆送出一個好位置。剛坐定,此曲已罷,一會,出來一位青年男子,行禮道,“我等行遍江北江南,多見胡舞胡聲流行。雖說胡樂頗是超然自得、灑脫不羈,但漢家聲樂自也絕不遜色。諸位看官,鎮西將軍謝尚不僅武功卓著,更通音律,下面便由小子為諸位獻上一曲《鸜鵒舞》。”
當世之中,王謝並重,實則謝家並非曹魏舊臣望族,他們歷經謝鯤、謝尚、謝安、謝玄等幾代人打拼經營才成為大姓。
謝尚從小便被王導喻為竹林七賢的王戎。簡文帝第二次北伐時,謝尚擔任中路指揮,得到秦漢玉璽,避免了東晉以來沒有玉璽的尷尬。
他不僅通音律,舞蹈也好,書載“謝尚以小節不拘,曲藝可俯,願狎鴛鴦之侶,因為鸜鵒之舞……公乃正色洋洋,若欲飛翔,避席俯傴;摳衣頡頏。宛修襟而乍疑?伏,赴繁節而忽若鷹揚。由是見多能之妙,出萬舞之傍,若乃三嘆未終,五音鏗作,領若燕而蹙頓,德如毛而矍鑠。”
這青年男子一曲罷了,贏得滿堂擊節。向天雲一邊鼓掌,內心卻覺得頗為一般,這鸜鵒不過鸚鵡八哥之流,舞蹈雖得展翅翱翔之意,但如先賢之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終是小氣了些。
正微微搖頭間,忽然肩膀被人重重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