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撥的人或者得了國際名聲,或者得了國際貨幣,他沒有國際名聲也沒有國際貨幣,帶著一根飽受苦難的國際棒棒回了國,繼續學他的德語專業。獸哥哥後來沒有拿到博士學位,在全聚德烤鴨店找了個和德語沒有一點關係的活兒做,趕上單位最後一批福利分房,他排在最後,拿到這個被人騰空的地下室。地下室裡有一箱空啤酒瓶子,大半瓶伏特加酒,幾包前門煙,半架子書,一張床,一架立式鋼琴,除了琴上和床上,到處是厚重的灰塵。獸哥哥開了門先進去,背對著小紅問,跳渴了吧,你喝不喝水?小紅進門的時候感覺像是掉進了一個山洞,蝙蝠成群結隊地飛翔,她下意識地掩上門,獸哥哥已經轉過身,從後面把小紅抱在懷裡了。之後獸哥哥沒有說一句廢話,沒有徵求許可,他的手乾燥而穩定,很快地剝開小紅的衣服,小紅彷彿沒了表皮的蜜桃,跳舞出的汗還沒幹透,她感到風從地平線上的窗戶吹來,一絲涼意,汗珠子慢慢流下,或者慢慢蒸發到空氣裡。再一絲涼意,一針擠壓,沒有疼痛,獸哥哥已經在她的身體裡了,沒有血。
〃你一晚上最多做過幾次?〃小紅後來問我。
〃和一個人?〃
〃你還要和幾個人?好,算你狠,你先說和一個人,一晚上最多做過幾次?〃
〃別誤會,理科生的習慣,在答題之前,要先問清楚題幹。我一晚上最多和一個人做一次。那你一晚上最多做過幾次?〃
〃七次。〃
〃禽獸。〃
〃都是因為你。〃
〃我姐姐說,她小腿比大腿粗,她幾何沒學好,她路痴,她小時候男生一眼都沒看過所以現在千山萬水睡遍中西無忌,都是〃四人幫〃害的。我哥哥說,他打瞎子罵啞巴,他敲寡婦門挖絕戶墳,他三十五歲頭髮白了眼睛老花了,四十歲出頭就沒有工作沒有革命方向了,都是〃四人幫〃害的。〃
〃第一次之後,我笑了。我跟他說,你怎麼一句話不說就進來了?這是我第一次啊,就是房間門,也要敲一敲啊,我們還沒有這麼熟吧。我笑著對他說,護士打針,也要告訴小朋友,不疼的,打了針之後,病就好了,然後才趁其不備捅進來。他還是一句話都沒說,甚至眼皮都沒有抬,就開始了第二次。他的手指慢慢摸我,我想他練過啞語吧,手指會說話,一句一斷,說得很慢,說得很準,摸的都是我想要被摸的地方。我想他的手指也練過北京平四和南京小拉吧,節奏感真好,手指落下的時候,正是我面板的期待到了再忍受就不舒服的時候。第二次的時間很長,他到高潮的時候,我的小手指指甲陷進他的後背,小手指的指甲留了好久,兩側向中心包卷,彷彿管叉,他一聲悶叫,我小手指尖感到血從他背上的面板流出來,我以為是汗。之後他說,他十五歲時是個小詩人,代表學校去區裡比賽,得過一等獎,還上臺朗誦他自己寫的詩,他記得他的腿肚子一直在哆嗦,最後徹底扭轉到脛骨前,和他的臉一起面對觀眾,雞雞縮到無限小,幾乎縮回了盆腔。他說,十五歲之後,二十年沒作詩了,然後,他點了一根大前門煙,念:
你是我這個季節最美麗的遭遇
首都北京一九九二年四五月間最鮮豔的雛菊
你離開的時候我的門前排放著七支香菸
不同時間點上不同心情下體會你的七種纏綿
菸絲燃燒是你的絲絲呻吟你的尖聲高叫
我抽盡七支大前門就是做你七次
第三次和第四次之間,他去燒水,泡茶。他說,你一定渴了。今年雨水大,是小年,新茶不太好喝,將就吧。我平時不喝茶,喝了一定睡不著覺。我喝了兩杯,我的確渴了。我睜著眼睛看他,他說我的眼睛真亮,在黑暗中閃光,星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他住的地方不是地下室了,是銀河帝國的心臟。第四次和第五次之間,他開啟鋼琴,他說,隨便彈點什麼給你聽吧,正在和老師學,在烤鴨店端盤子掙的工資都交給鋼琴老師了,鋼琴也該調音了,不太準了。他彈琴的時候,沒有穿衣服,開了一盞小檯燈,照得只有他的身體是亮的。他的小東西癱軟在他兩腿間,疲憊而安詳,全是皺紋,隨著琴聲偶爾點頭,彷彿一隻聰明的老狗。他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時間的概念,沒有將來,沒有過去,只有現在,我在他的破落中看到一種貴族氣。第五次和第六次之間,他說,你一定餓了。然後廚房裡就飄出來土豆燉牛肉的味道。他說,牛肉越燉越入味的,你胸這麼大,一定需要吃肉,三十五歲之後才能不下垂。第六次和第七次之間,他說,天快亮了,你沒課吧?別去了,我給你燒點水,衝個澡,睡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