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棋罐蓋子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十分困難。
‘佐為,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啊,從我們相遇以來。’他細細地撫摸過這個我寄身的棋盤的每一寸紋理每一個縱橫交錯的星點,閉上眼睛,露出溫柔至極的笑容。
‘嗯,那時候虎次郎還梳著總角的童子髻呢~’我也陷入了回憶,‘好懷念那樣小小的可愛的虎次郎啊~’長大後的虎次郎雖然也很俊秀文雅,但越來越安靜了,少了小時候的活潑。
‘是嗎……’提起一顆棋子,‘右上角小目。’骨節瘦得突出的手離開棋子時,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
‘虎次郎……’連拿起棋子都如此的艱難,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不要擔心。’輕輕咳了兩聲,虎次郎溫言安慰我,‘拿棋子的手一定要穩,這是我最開始學習圍棋時老師的教導。我還沒有忘記。’
清楚虎次郎看似溫文謙和的外表下對下定決心的事情任何人都無法更改的性子,無奈嘆息一聲,‘五之四……’
黑白棋子一點點佔領著棋盤上的領地,隨著棋局的展開,我漸漸忘記了擔憂,全靈魂沉浸在對弈中。
嗯,虎次郎的棋力比起上次又提高了些~
‘我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下過棋了。’對局中,虎次郎突然輕笑,‘挑戰者越來越多,不是在為棋賽做準備就是覆盤打譜……我都覺得自己棋藝快要生疏了。’
‘嗯,沒有啊,虎次郎明明就一直在進步。’思索著下一步,我隨口答著。
無奈一笑,‘是啊,進步了,看你下了那麼多棋,怎麼也要有些心得。’
虎次郎天賦很高,在遇上我之前就已經有‘神童’之名。但儘管進步不小,他的棋力要勝過我還是有相當的距離,更何況我們朝夕相處多年,他的棋可以說是我教匯出來的。未至收官,我就見到了結局。虎次郎似乎也漸漸意識到了這一點,然而他依然努力地想在困局中找出一條生路。
眉心緊蹙,面色蠟黃,牙關緊咬,額頭上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我驚呼,‘虎次郎!’
勉強扯出一抹笑意,虎次郎搖搖頭,‘沒關係的,佐為。’從棋罐中提起一枚棋子,顫顫巍巍的伸向棋盤。
‘嘩啦’一個趔趄,棋罐翻倒,棋子灑了滿地。
‘虎次郎!’
猝然躬下的脊背,脊骨駭人地在單薄的衣物下嶙峋突出,虎次郎一手掩住口唇,竭力抑制著從胸肺而出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嗆咳。
情急之下,我從棋盤對面猛然站起,伸出雙手想要安撫痛苦的他。然而,透明的手直直地從他身上穿過。
我忘了,我已經無法碰觸生人了。
‘虎次郎……’我看著他的痛苦,卻毫無辦法,從未有過的,我如此痛恨此時身為靈魂的自己。
‘不……不要……擔心。’即使到了這種時候,虎次郎依然努力地想要安慰我。
‘噗!’殷紅的血液落在棋盤上,他睜著眼睛,定定地看著染血的棋局,慘然一笑,失去了意識。
我茫然無措地看著暈倒在棋盤前的虎次郎,棋盤上刺目的鮮血,讓我再次回想起了久違的生前。
那樣不詳的紅色,彷彿近千年前落在這個棋盤上鮮豔如血的紅楓……
‘虎次郎……虎次郎……虎次郎……’一聲一聲喚著,我再次感到了,河水滅頂般的冰冷窒息。
‘不……不要哭。’躺在病床上,氣息奄奄的虎次郎在心底這麼對我說,‘不要哭啊,佐為。’
‘虎次郎……’我忍耐著嗚咽,含淚點頭。
‘抱歉啊,佐為,’他露出淺淺的笑意,在飽受折磨以致脫形的面容上,依然溫柔如初春劃過沉寂大地的第一抹暖風。‘好像不能再讓你下棋了。’
用力地搖著頭,‘沒關係,虎次郎,等你好了我們再下棋,下很多很多的棋,我們一起下棋。’我們的棋局還沒有完,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
‘遇上我,你快樂嗎,佐為?’他艱難地轉過臉,看著床邊的我,高熱下通紅的臉頰,亮如星子的眸子,‘我很快樂,也感到十分的幸福。’
‘能夠遇上佐為,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彷彿有柔和的光芒在他消瘦的臉龐上,這時的虎次郎,笑容美麗聖潔。
顫抖著向我伸出手,‘答應我,’含笑的眼眸裡第一次倒映出了我的身影,‘要幸福啊,佐為……’
向我伸出的手臂無力地落下,我睜大眼睛。
這一瞬時間彷彿無限拉長,落在床沿的手臂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