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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我們到小區的圍牆牆根底下去玩,樂天小猴子一樣迅速地爬上去,然後騎在圍牆上,像個驕傲的將軍。他高高在上,手舞足蹈地喊著,妹妹你也上來啊,快上來快上來,外面的風景好漂亮啊。七歲的樂天對我用了風景這個高深的詞語,讓我崇拜得五體投地。因為這個詞,我差點從高高的圍牆上摔下來。

樂天樂天,那個總是故作深沉思考問題卻從來沒有結果的樂天,那個騎在馬背上跟我說〃有我在你就不要怕〃的樂天,那個吃起雪糕來沒完沒了卻從來不會肚子痛的樂天,我就這樣告別了他。離別的畫面已經記不起來了,兩個沒心沒肺的小孩一點都不傷感,只是簡單地認為,以後的每個夏天都可以在一起玩了。

於是十四年,就再也沒有見過。

只有在過春節兩個人的爸爸在電話裡互相祝好的時候,我們才有機會說上隻言片語。我拿著電話,聽到他少年的已經變粗的聲音。時間已經太長了,連那片刻,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高考完的那個夏天,爸爸告訴我說,樂天已經到法國去了,在那裡讀大學。

那個曾經在我六歲的夏天出現過的男孩子,從此,再也沒有出現。

後來,我忙著讀書,考試,比賽,上大學,談戀愛。只是,當我害怕的時候,再也沒有人,可以像一個七歲的小男子漢一樣,勇敢地拍拍胸脯,對我說,有我在,你就不要怕。

樂天,你長大了嗎,你長成了什麼模樣,是不是已經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也像小時候一樣,拉著她的手,爬過高高的圍牆?

樂天,那些簡筆畫你還收在百寶箱裡嗎,我畫的腳踏車和你畫的醜醜的我的臉,是不是早已經褪了色?

樂天,塞那河畔漂亮嗎,你是不是早就長出一口完整漂亮的白牙齒,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紳士,坐在左岸緩緩地喝起咖啡來?

如果有一天,你走過埃菲爾鐵塔,或者盧浮宮,或者巴黎聖母院,或者那些我不知道的美麗的風景,看到一個小小的,門牙脫落並且咧著嘴笑的女孩子時,你會不會,突然間想起我?

櫻花盛開的季節 丁香女孩:《玉蘭花開》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他們兩家住的是那種老上海最常見的石窟門房子。他和她的臥室貼得很近,近到一開窗便可以彼此對視。從他的視窗望出去她在燈光下的一舉一動都可盡收眼底。但對面閨房的窗戶經常是被一層褪了色的水紅窗紗蒙著的。

玉蘭花開得最濃的時節,每天都會有玉蘭的淡淡芳香從她的房中彌散開來,不經意間飄進他的視窗。那是一種生性淡雅的花,無論開得多麼濃郁,散發出來的花香也是清清淡淡的。淡到極致卻又沁人心脾。

他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話,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兩個人每天從後弄堂口進進出出地上學放學,有時候恰巧遇見了,目光對視的一瞬間她便微微羞紅了臉,忙低頭側身而過。

她是那種典型而普通的南方女子,小巧玲瓏。眉目平淡得沒有絲毫特色,淹沒在上海這個美女如雲的大都市街頭,再也難覓蹤影。

男孩的父母都是當年下鄉支邊的知青,為參加高考剛把他從遙遠的新疆送來上海和外婆同住。置身於繁華而陌生的大都市,沉默寡言的他有點顯得格格不入。出生在北方的男孩子打心眼裡不喜歡這石窟門老房子的小女兒情態,對女孩,同樣也沒有好感。好長時間,她留給他的所有印象只不過是拂面而過時一縷模糊的視線,和偶爾一前一後走在弄堂小巷裡的一個單薄的背影。高考前最緊張的那段時光,透過水紅色窗紗的燈光總是亮到很晚很晚。隱隱還有她母親言辭刻薄的奚落聲。

黑色的七月過去後,終於迎來了豐收的喜悅。男孩順利地考取了本市的一所重點大學。而她因為沒有考好,只能去一個三流的學校。意氣風發的他每個週末回家時都被左鄰右舍的讚揚聲包圍著。每逢這時,她便會停下來望著他微微一笑。

大二的時候,男孩的父母回到上海,終於又一家人團聚了,他也要從石窟門群落中搬出。搬家的那一天,他為終於能離開陰暗狹小的老房子而興奮不已,正歡欣而忙碌地收拾東西時,不經意間發現一雙繾綣的目光隔著視窗已經望了他很久很久。

在這之後的幾年裡男孩都再沒見過那個女孩。石窟門的故事正漸漸遠離他的生活。

只是每一年玉蘭花開的季節他生日的那天,都會收到一張精緻的賀片,署名是:〃你的朋友〃。字跡娟秀而小巧,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熟悉的香味在男孩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但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