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興平出獄才知道,他的父親已死十來天了,屍體都火化了,骨灰裝在罐子裡,與爺爺、奶奶、媽媽的罐子擺在一處。
幫忙收殮的鄰居說,當天在野黨攻了進來,十幾個政府軍闖到他們家六層小樓上負隅頑抗。
兩幫人激烈的槍戰,從白天一直打到晚上,就是攻不進去。
後來在野黨急了,拉來一門小炮,衝著小樓發了十幾發炮彈。政府軍死了,小樓也塌了。
在野黨開炮前,他爸爸跪在炮前,磕頭讓他們別開炮,那是他們家唯一的財產了。
在野黨說他爸爸跟政府軍是一夥的,當即就一槍給斃了。
他爸爸臨死前還喃喃說:“你們殺了我不要緊,把樓給炸了,粵漢大酒店還怎麼經營,我兒子還怎麼過活。”
尹興平聽到這裡,雙拳緊握,雙眼噙著淚。
鄰居又說,他爸爸臨死前還說了四個字,落葉歸根。
尹興平淚眼婆娑的看著面前一排,整整齊齊的四個罐子。
爺爺臨死前想落葉歸根,奶奶臨死前想落葉歸根,兩人是從家鄉出來的,死了想回到家鄉,尚可理解。
為什麼,爸爸媽媽從來沒在家鄉呆過哪怕一天,死了也想回到家鄉?
他想不通!可,既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有這樣的願望,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幫他們實現這樣的願望。
從監獄裡出來,尹興平跟換了個人似的。
以前,他嫉惡如仇,哪裡的路不平就踩兩腳,哪裡的樹豐了就砍兩刀。
現在,他萎曲求全,別人敢打他左臉一耳光,他會伸出右臉讓再來一耳光。
無它,只為和氣生財,趕快攢夠一筆去華國的路費。
然而,既使如此,他還是賺不到錢。
一來,苛揖雜稅越來越嚴重,每換一個黨主政,收稅的人都恨不得敲骨食髓,把他們這些做生間的人全都吸乾了。
二來,華人越來越少,少到粵漢大酒店根本維持不下去。
酒店的主體被炸,還剩下兩間門面,他就在這兩間門面裡邊做著生意。
他對做菜很有天賦,沒有特意學過,什麼菜只需看一眼就會了。
所以他會做南北大菜。
開始,他雄心勃勃,要重振粵漢大酒店,雖只剩兩間門面,仍豎起南北大菜的招牌。
僅過了半年,南北大菜的招牌就僅剩粵菜。又過了三個月,粵菜的招牌又只剩下特色小吃,然後又變成滷肉夾饃。
尹興平已經很努力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遲,可一晃這麼多年,從而立之年直奔不惑之年,卻始終存不夠去華國的錢。
如今,就連這根本不賺錢的生意都幹不了。
綠黨執政,明文規定,從今往後多內亞國內,禁止食大肉。
已經有警察來下過最後通牒,今天是最後一日,若明天還敢賣豬頭肉,砸店抓人。
這個操蛋的國家,操蛋的地方,他連一天都不想呆了。可是沒有錢,他連父母的遺願都完不成,何談離開。
尹興平看著破敗的街道上,偶爾經過,穿著連乞丐都不如的行人。雖說海上美景如畫,但更反襯出這裡的貧窮。
店裡來了一個人,賀元龍。
賀元龍就是尹興平的朋友,兩人從小玩到大,一起長大,一起坐牢,有著太多的共同經歷。
唯一不同的是,尹興平只做了一次牢,賀元龍一年內有六個月是在牢房裡度過的。
尹興平早已改過自新,賀元龍胸中還燃燒著靠拳頭出人頭地的理想。
為此,賀元龍好勇鬥狠,加入過無數的幫派,甚至幫助執政黨或者在野黨幹過不少的黑活。
然而,做為黑頭髮黃面板的華人,無論他表現的多麼出色,都無法混上幫派的高層。無論他幫助執政黨或者在野黨解決過多少麻煩,都得到人家的重要。
賀元龍每當窮困潦倒之際,都會來尹興平這裡。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酒足肉飽之後,就邀請尹興平出山!
他誇誇其談夢想,斷定兩兄弟聯手,其力斷金,一定能闖出名堂來。
賀元龍此時來,肯定是又窮困潦倒了,來此吃肉喝酒,大談夢想。
尹興平直接撈出一個豬頭,切開剁碎,加蒜汁調了,裝滿兩大盤放到桌上。又取出兩瓶白酒,坐在賀雲龍對面,將酒瓶開啟,遞過去一瓶。
二人對碰酒瓶,各喝一口。
賀元龍伸筷夾肉,塞到嘴裡大嚼,說:“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