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歲便坐在母親腿上看記錄著開天闢地以來發生的所有大事記,直至九歲開始學習寺家不傳之秘術。
從我有記憶起,似乎保護整個莽蒼,依照父輩的要求迎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然後生子傳承就是我一生的軌跡了。
將這樣的責任和枷鎖傳下去,永不止息。
只是不知何時起,我總覺得我的生命是不夠完整的,空落落的一個地方急於得到補填,但卻總是越擴越大。
直到一個春陽暖日,她出現了。
出現的方式很特別,從天而降,但姿勢實在是說不上有多好看,總之,很狼狽就是了。
她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揉著屁股神神叨叨著,見到我時,大眼一陣發亮,整張髒兮兮的笑臉突然間就變得明亮而靈動,我一滯,一向溫和的神情也不知不覺地收斂了。。
她笑嘻嘻地問:
“小鬼,有吃的麼?”
我只是面無表情地回答:
“沒有。”
又溫吞吞地補充了一句:
“姑娘,你把我的花草坐壞了。”
她……叫我小鬼。
儘管她自己也看上去不大,但我的年齡已經固定,永遠的十七歲,永遠的不老不死。
永遠的怪物一樣的存在。
只是這樣可怕的生理現象,一直到失去她,我才覺得寂寞,但也不得不感謝這樣的不老不死,我才可以一直活下來,找到她。
初見面,我便不覺地想笑了,依舊是這樣鬧騰的性子,和自己的父親一言不和,就直接開打,從飯廳打到前院,彷彿有無限的生機和活力,我終於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空落落的那塊地方得到了填補。
我守著她,看她和那些人打打鬧鬧,看著她被捲入一場場的神秘事件,只是,我除了看著……卻無法幫上任何忙。
因為師父說過,我和她的宿命只是度她完成一場歷劫而已,我可以循著輪迴一路找到她,已然是破了天命,再插手她的事情,只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境地。
所以,我只能遠遠地看著她,遠遠地。
曾經,是我讓她從不老巔上墜下,她的眼神,像那峰頂最刺骨的一抹冰雪,映在我的心間,直至終於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再次找到她。
少君算什麼?
我盡了所有的職責,卻失去了她的笑顏。
我只記得當我渾渾噩噩地拿著往生珏,尾隨著師父歸來時,常年閉關的父親臉上,那抹欣慰的笑意。
七萬年了,我終於拋下寺卿夜的包袱,成為南宮彌,卻依舊只敢這般小心翼翼。
只是……如今的她居然連那份記憶都不肯留給我了麼?
小石一臉嚴肅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都瘋了,一個個的全瘋了!”
我微笑:
“是的,都瘋了。”
逐流神未卜先知,他的女兒果然繼承了無與倫比的力量,也果然……讓那麼多人輕易愛上。
所以,我們都瘋了。
我一步步走出精靈谷,心下卻終於安靜了,幸好呢,她沒再重複那樣的宿命,也一併地……沒有將留給我的記憶抹去。
這樣就足夠了。
我真的,不能再貪心了。
而現在,我只想救回南宮府。
(南宮彌篇 完)
番外二 莫離篇
“生了!生了!”
嬰兒響亮的啼哭從內室傳來,守在外面的一群人頓時激動地互相道喜。
“恭喜莫先生,是個小少爺!”
……
他出生的時候,眾星捧月,如寶呵護,如玉疼愛。
直到天師預言的出現——此子天命降妖,非常人之所能及也。
他的玩具被奪走,玩伴被送走,而他自己,則被沒日沒夜地鎖在一座塔裡,滿眼盡是厚重的書籍。
他想過反抗,只是母親的眼淚阻止了他:
“離兒,這是命啊,你爹也是迫不得已的,只有你強大了,莫家才不會沒落,婺城才不會被外城欺負。”
他還想笑,這都是什麼年代了呢,和平的、民主的時代裡,還會有擅自攻城掠地的事情存在麼?
終於有一天,當他偷偷地將床單系成長長的繩子從塔裡逃出來時,發生了一件改變他一生的事情。
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他歡樂地像是一隻鳥兒,在樹林裡恣情地奔跑。
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