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部分

睛,想把淚水逼回去,“告訴我你只是回家了,你會回來的。”

“是啊。”她在我脖子間模糊地笑了一下,“是啊。我要回那個永恆的,我最後的那個家。”

“你能別去嗎?”明知道不可能,我還是問了出來。真是個蠢問題不是嗎?海倫為了這一刻受了兩個多月病痛的折磨,她每天蜷縮在潮溼冰冷的房間裡,裹著發臭的毛毯,被迫和我們隔離開來,如今她要解脫了,我卻在阻止她,強迫她留在這個痛苦的世界裡。 “海倫,如果你去了那裡,我們還能再見嗎?”我問她。

“當然了,我們都要回上帝那兒去的。他是我們所有人的創造者,等過了一百年,我們就要把自己送還給他。”她微微抬起頭,桌子上半截蠟燭映照著她消瘦的臉龐。“我們會去一個幸福的地方,那裡會有一個偉大的,慈祥的父親關愛著我們。他會寬恕我們一切的罪孽,允許我們永遠快樂生活下去。”

“我覺得那裡並不存在。”我把她摟得更緊了,不想讓她走,何況是走去那個誰也沒有見過的地方,“為什麼你不留下來?”

她沒有回答問題,只是徑自環著我的腦袋,撫著我又黑又亂的頭髮:“簡,我也不知道。我有些累了,有點想睡。你能別離開我好嗎?我想靠著你。”

我哽咽著,把她摟得更緊了。“海倫,親愛的。就算現在上帝親自來,他也無法把我從你身邊趕走。”

她輕輕笑了一聲。

“晚安,簡。”

“晚安,海倫。”

半晌,突然感到肩頭有些濡溼,海倫把頭埋在我頸間。過了好一會,她才抬起臉,用冰冷的唇在我的眼睛上烙下一個潮溼的吻。“這次是真的晚安了,簡。”她低聲說。

她獨特的柔和語調漸漸模糊,海倫的微笑伴隨著夜幕的黑暗沉沉壓在我的眼皮上。我緊偎著她,睡意吞噬著我的神智。

在黑暗籠罩一切之前,我下意識地張開眼睛,桌子上跳躍的燈芯倒映在瞳孔裡,我在睡去前的最後一刻看了一眼我身邊的姑娘,心中祈求那虛無的天主:神啊,倘若一切倒流,時光得以逆轉,那該有多好啊!

坦普爾小姐房間裡的落地鍾沉悶遲緩地搖擺。哐……哐哐…

倘若時鐘就此停擺,我將靠自己的手逆轉這一切,絕不讓這悲劇發生。我只祈求海倫眼中的上帝,能不能不用等到我們死亡的終點,現在就允許我們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呢?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恍惚地發覺自己被一團團迷霧包圍。陰冷的霧氣黏在面板上,心莫名地“砰砰”直跳。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前方的路,張開嘴想大聲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眼前發黑,喉嚨發堵,胸口像被人重重碾過一般。

“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搖晃著暈乎乎的腦袋,手努力地往前伸,期望能觸控到什麼。忽然,指尖猛然碰到了一個堅硬光滑的東西。

“那是什麼東西?”

我盯著自己的手,眼前的迷霧彷彿變戲法一樣緩緩散去,光線一點一點重新匯聚起來。茫然地四下張望。紅色的波紋窗簾,淺黃色的牆壁,優雅的吊燈,溫暖燃燒著的壁爐。視線緩緩下移,還有自己手中……鍍銅的淡金門把手。

我猛的縮回手,左手鉗制著右手,往後大退一步。驚叫聲就堵在喉嚨口。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耳邊的聲音也逐漸回來了。自己胸腔裡狂跳的“砰砰”聲,門後面人隱隱的交談,遠處刀叉盤子相撞。

上帝啊,看看這柔軟的毛毯,聞聞空氣裡烤麵包的香味,望望燃燒得通紅的壁爐!難道上帝真的聽到了自己的心願,把我帶回了裡德太太的家?這個為了丈夫遺囑不得不照顧我十年,卻嫌棄我虐待我,最後把我發配到羅沃德學校的女人!

而現在我正站在寬敞的客廳裡,就在方才還握著通往餐廳的門把手。我顫抖著縮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棕色的頭髮披散著,沒有和在羅沃德一樣被迫盤起來。我湊近那個反光的把手邊,從那上面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小女孩。大約十歲,瘦削的臉頰,細長的眉毛,眉毛下是一雙閃著不屈和果敢的眼睛,搭配著一張被凍得通紅,但卻困惑茫然的臉。

我又豈會認不出眼前人是誰,那是十歲之前的自己,是還沒去羅沃德之前的自己!我的心彷彿被人用一根細線擰緊了。

這一切都是真的。

“啪。”鍍銅門把手被卡住的聲音。

我的記憶霎時一片空白。門後面的是誰,剛才是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