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去看看他可好。”
嵐琪稍稍打起精神來,扶著女兒的手起身,忽然聽得裡頭有一陣慌亂,顯然是杏兒又吐血了,她是不是就要這樣吐血而亡,是不是如太醫說的讓她嚥了氣才是解脫?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寧壽宮的偏殿裡,十三阿哥呆坐在門檻之上,他沒有換衣裳,身上的血跡漸幹,變成了更加猙獰的褐紅色,剛才太醫趕來問十三阿哥有沒有沾染太多的血,怕血中有毒再害了十三阿哥,所以他只有那張臉是白白淨淨被擦乾淨了,與身上滿是血跡相比,更加奇怪而不協調。
十四阿哥站在殿內老遠的地方看著這一切,而四哥則坐在殿內一動不動,三兄弟一人佔據一處,旁人以為四阿哥在寬慰十三阿哥,其實他們兄弟一句話都沒說。十四再如何胡鬧頑皮,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言行無狀,光想一下若是額娘遭遇這樣的事,自己大概都要瘋了。
當初六阿哥的死,因皇帝對外宣佈是病故,以至於後來的阿哥公主並不知道真正的死因,也因發生在書房內,不像今天那麼大的場合,本身知道的人就少之又少,十三十四就不知道當初幾乎一樣的場景,發生在四哥的身邊。此刻,突然聽四哥開口說:“你們一直聽別人說我與你們六哥感情深厚,你們所知道的,他是不是病死的?”
胤禵抬眸看向哥哥,竟是聽四哥說:“胤祥,當年六哥和今天你額娘一樣倒在我身邊,我沒有來得及跟他最後說什麼,他倒下之後再也沒有起來,胤祥,現在敏常在還有一口氣在,難道你真的不想去見他?不要自欺欺人,不是你去了她就會死,你不去她一樣會死。”
外頭嵐琪和溫憲正往這裡走,遠遠看到胤禛將坐在門檻上的弟弟攙扶起來,嵐琪心中猛然一顫,停下了腳步。溫憲不解,看看額娘,又看看哥哥和弟弟,突然也想起什麼來,輕聲道:“額娘,我一直聽說六哥他也是……”
嵐琪緊緊捏住了女兒的手:“額娘會保護你們,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你們。”
溫憲感覺到了母親的無助,抱住了她的身體說:“額娘,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不會再有了。把十三交給四哥吧,我們走,我們去皇阿瑪那兒。”
恰逢正殿裡有人出來,眾人擁簇著皇帝,玄燁一出門就看到母女倆在這裡,他闊步趕過來,嵐琪已經虛弱得站不穩了,大手牢牢地攙扶住她的身體,沉聲道:“你要好好的,朕現在就去查,要給胤禔一個交代,給胤祥一個交代,也給我們女兒一個交代。”
溫憲站在一旁說:“皇阿瑪,我沒事,皇祖母我會照顧,您不必記掛了。”
玄燁總算有幾分安慰,穿著吉服的女兒那樣好看,比她額娘年輕時更美貌,他就知道從沒有把女兒寵壞過,關鍵時刻,他的孩子們都能靠得住。只可惜,今天他的兒女他的孫子們,都要失去母親。
“朕走了,你要好好的。”玄燁在嵐琪掌心握了握,便帶人匆匆離去,走出四五步路,突然聽見嵐琪喊他,他轉身問,“怎麼了?”
嵐琪神情猶豫,目光不知晃在了什麼地方,愣了半天卻是道:“皇上自己也要保重,更要小心。”
玄燁頷首答應,轉身便離去。溫憲來攙扶母親,要與她一道去皇祖母跟前,走進門時聽得外頭的動靜,四阿哥領著十三阿哥往外頭去了,胤禵見母親在這裡,跑來說:“額娘,我們要去延禧宮了。”
嵐琪溫和地問他:“你害怕嗎?”
胤禵忍不住含淚,但倔強地搖頭道:“不怕,我們都不怕。”
嵐琪不知再說什麼好,讓他陪著哥哥們去,而十三阿哥雖然跟著胤禛走,但孩子那僵硬的身體和絕望的神情,揹負著如何沉重的痛苦,她完全能感受。這份痛直戳在她心裡,為什麼那麼多年過去了,又發生這樣的事,杏兒可憐,大福晉也實在可憐,好好的一個孩子,生兒育女正在最好的年華里,就這麼香消玉殞。
長春宮內,惠妃身上也盡是血跡,呆呆坐在正殿內,宮女們來問過幾遍要不要替娘娘換衣裳,可惠妃卻毫無反應,剛才兒子把她推開,抱著兒媳婦屍體幾乎瘋狂的模樣,讓她有說不出的痛。
她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一直都不喜歡兒媳婦,原來是嫉妒、是羨慕,是她這輩子從來不知道被丈夫深愛著是什麼樣的感受。那一刻敏常在倒在血泊裡,皇帝只是在震怒中護送太后離開,若是烏雅氏倒在血泊裡,他大概會和兒子一樣,死死抱著屍體不放。
慌亂中,她去勸兒子放開兒媳婦的屍身,勸他小心血中有毒再受到傷害,可是兒子卻對她大吼:“她死了,額娘,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