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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兒子卻是胡亂灌下去,只怕連滋味都沒品一品,嵐琪自己也不喝了,拿絲帕擦了擦手,一面問:“那你自己怎麼想?你皇阿瑪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做成許多大事,難道你還不能自己去應付幾句話?”
胤禛皺著眉頭道:“兒子心裡怕,怕皇阿瑪真選了我,可我之後的差事當不好,叫他失望。又怕皇阿瑪心裡有別人,我盡心盡力地做事,到頭來一場空。”
“一場空?”嵐琪微笑,緩緩道,“說到底,你就是想做皇帝,已經容不得旁人了?”
胤禛悶聲不響,最終是點了點頭。
“傻兒子,額娘常對你說什麼?這江山是你皇阿瑪一個人的。”嵐琪漸漸散去了臉上的慈愛溫柔之色,變得嚴厲而認真,“我可不想再聽你說這些話,你若是覺得當差辦事,為國為民,最終是為了能得到帝位,趁早回去歇著吧。你是臣子,為皇帝為國家盡力是本分,怎麼就牽扯上做皇帝了?胤禛,你這樣下去,就往死衚衕走了,額娘還拉得住你嗎?”
胤禛迷茫地看著母親,他的得失心越來越重,王府遇襲後,他更加覺得如果自己將來做不了皇帝,任何兄弟登基後都容不下他,他知道每個人的短處弱處,必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那麼只有讓自己在最高位,才能避免這樣的事。
“可是額娘,誰能說自己不偏不倚,連一點心思也沒有?”胤禛捫心自問,不覺得這樣的事是錯,再問母親,“難道兒子,連想也不能想。”
“你若是想,現在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有助於自己競爭大位,額娘不覺得有錯。”嵐琪鄭重地說,“可你現在滿面愁雲,大概每天都在想,這麼做值不值得,每天都想萬一將來失敗了,如何如何。你看你整個人,沒有了精神氣,難道淡淡是年長了的關係?額娘不是不讓你想,是希望你往好的想,只要想著我這樣做那樣做,能對將來有所助益就好。不要鑽在害怕得不償失,害怕一場空的死衚衕裡,你如今和太子說得上話,恐怕太子當初就是這樣,才幾乎癲狂的。”
“是。”胤禛心中漸漸明朗。
“額娘從不干涉政事,你皇阿瑪說什麼我聽什麼。”嵐琪道,又重新侍弄茶水,卻在看似悠閒的舉止神情中,說出嚴肅的話,“可額娘一句話,能有多少力道,你明白嗎?如果要看著你天天痛苦下去,我會求皇上不再讓你當差辦事,你就像過去幾年那樣賦閒安養吧,少些負擔你也少些心思,就談不上什麼一場空了。”
胤禛不禁慌了,立刻站了起來,嵐琪昂首看他,目色嚴厲,堂堂男兒在母親面前,終究弱半分,垂首道:“額娘,兒子錯了。”
嵐琪此刻才溫柔幾分,又讓兒子坐下,笑道:“可要改改了,弘時已經長大了,弘曆弘晝也是眨眼的功夫,往後可不要讓我當著孫子的面訓你。”
胤禛見母親含笑,鬆了心,不知怎麼,竟想起八阿哥來,但覺自己有母親疼愛守護是天大的福氣,笑道:“額娘若還肯管兒子,幾時都是我的福氣,便是被那幾個小東西聽去,大不了兒子回頭再教訓他們出口氣。”
嵐琪被逗得笑了,母子間的氣氛有所緩和,胤禛坐片刻後離去,嵐琪送他到門前,望著兒子走遠的身影,不自覺地對身旁環春道:“他的身形,越來越像皇上年輕時候,走路的模樣也像。”
環春笑道:“每位娘娘都說自己的阿哥像皇上。”
嵐琪點頭,與她攙扶著往回走,口中說:“可我家胤禵就變得越來越不像了,就說走路的模樣,總是風風火火揚塵帶風,沒有皇上的大氣沉穩。”她說話時,比劃了一下兒子走路甩胳膊的模樣,說得高興,下臺階時腳下花盆底子竟踩了個空,膝下一軟就跌下去,腰肢磕在了臺階上,那一下劇痛,頓時眼淚就出來了。
環春雖然在旁攙扶著,可年紀也大了哪裡能反應得那麼快,沒扶住主子,自己也跌下去,可她跌得巧幾乎沒傷著,伸手要去攙扶主子時,嵐琪吃力地說:“腰動不了了。”
胤禛這邊離了宮,想回舊宅裡看一看改建的工程,可是馬車走了半路,突然被宮裡來的人追上,才知道他離開沒多久母親就摔傷了,立刻調轉方向趕回去,卻又被攔在了門前,宮裡的人說不許四阿哥進去探望,娘娘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她要靜養。
胤禛自然要掙扎一番,一路往內宮闖,最後是綠珠趕出來,又傳達了娘娘的話,見綠珠說自己若強行去永和宮,母親真的會動怒,他這才作罷了。而綠珠則笑說:“萬歲爺風一陣地就趕來了,有萬歲爺在,您也不必擔心了不是?而且您去了,也沒地兒站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