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聚莫測高深地冷冷一哂,似乎有點看不起眼前人。
那儒士面上還是保持著笑意,心裡卻罵道:“你還不是如我一般曾被罷官再啟用的麼?怎麼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真是一介沒有見識的武夫還不是因為有個好叔父?我還有個好女兒呢,這一遭若為皇上辦成了大事,官復原職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此人就是徐善全的父親徐有貞,曾歷封至武功伯兼華蓋殿大學士,早年倒是楚派人物,不過後來得罪了石亨石清兄弟,被罷黜回鄉。他略懂星象之術,一直認為朝廷會再度啟用自己,如今果然被召回朝,其喜悅難以名狀,對劉聚小小的鄙夷倒不放在心上。
早有太監跑進去通傳,轉眼就出來一個頗帶英氣的太監向他們拱手道:“劉大人、徐大人,可算到了,皇上和劉公公等已等候多時。”
劉聚和徐有貞都不敢怠慢這個太監,雙雙擠出十分親熱的神情,劉聚道:“勞煩陳公公親迎,怎麼敢當怎麼敢當”
三人邊走邊客氣了兩句,有守在外頭的太監開啟厚重的棉布簾子,踏入隆禧宮大殿。
令劉聚合徐有貞感到意外的是,殿上燈火昏暗,不過是巨大的木雕屏前兩盞落地燭臺,燈上頭罩的紅紗顯得有些黯淡,使得室內的氣氛也降低了幾度。
隆禧宮的擺設不同於明宮其他的宮殿,這裡只擺著張巨大的形制有如漢代之前皇帝奏案的矮几,成綬帝就以一種很閒散的姿態盤腿側坐於這大案後,旁邊站著微露龍鍾之態的劉永誠和司禮監太監懷恩,如今他是名正言順的內廷大總管,卻也沒有半點驕矜之氣,神態沉靜地立在皇帝身後。
朱見濟雖還是一般地肌膚瑩白,眉如漆刷,但與兩年前比起來更多了一種令人望而生敬畏之心的王者風度,十七歲的少年隨隨便便倚案席地而坐,眸子中射出的光也鎮得劉、徐二人絲毫不敢怠慢,趕緊上前大禮參拜。
一直等他們完完整整行完了禮,朱見濟才不徐不疾地道:“偏殿召見,兩位愛卿不必多禮。”
徐有貞邀功心切,剛剛起來就又將身子躬下九十度:“皇上吩咐臣辦的事,都辦妥當了,小女定會不負陛下交付的重任。”
朱見濟點點頭,未置可否,擱在案上的右手四個手指卻速度極快地輪流輕磕著桌面,發出“的的的的……”輕微的敲擊聲,顯然皇帝心中有大事未能決斷。
劉聚望了叔父一眼,劉永誠暗暗搖頭,他也就閉口立在一邊。
倒是在臣子面前向來不多話的懷恩欠下身子小聲道:“陛下今夜真的要命他們動手麼?”
朱見濟不置可否,只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輕輕向上一抬,靜聽守護在身邊多年的老奴說話。
“皇上也知道,驛馬監前日裡才收到了飛鴿傳書,說襄王爺似乎尋找了張氏,連昔日永清大長公主之子也與他們一起出現在房縣一帶。鄖陽民變,朱永大都督所率的朝廷大軍還未趕到,叛軍們差點奪取神農山為據點,還是他們幫著當地的守軍打敗了亂黨。襄王雖與陛下親厚,但畢竟是楚留香之子,回京之後若見到相府被夷為平地,不知該與他如何解釋?”
朱見濟淡淡一笑,側目向劉永誠:“劉愛卿有何高見?”
劉永誠一撩袍子單腿跪下正要回話,皇帝已經一抬手:“欸劉愛卿年時已高,莫再拘禮了,此處沒有外臣,卿等都坐下說話。”
聽皇帝這麼說,臣子們自然都很高興,覺得被皇帝當做了心腹,於是除了懷恩依舊站著外,另外三人都莊重地跪坐到了皇帝案几的對面,這才與他齊眉。
“皇上,懷恩公公的顧忌雖有道理,不過臣以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劉永誠本是十分矍鑠的面上因著流放的折磨清減了不少,中氣倒還十足,“楚賊總有一日要除去,這一次彭倫將軍好不容易令昔日追隨楚留香督造大炮的幾名大匠作瞞著他們的耳目造了數百門大炮,要想神不知鬼不覺調入京師已是不易,況且今夜鞭炮煙火通宵達旦,也不至於太驚擾了百姓。眨眼之間就可以拔去這顆釘子,如若坐失良機,一則不知要等到何時,二則若被他們驚覺,只怕……”
朱見濟微微一笑。
劉永誠長跪而起,伏地頓首道:“臣已是行將就木之人,多蒙皇上聖恩惦念,此事不論成敗,但請皇上下旨說是臣私自行動,若是順利殺了楚賊,皇上也不能去擔誅師的惡名,若是萬一被他僥倖逃脫,他也只能衝老臣發難……便是襄王回朝,也不能對皇上怎樣”
劉聚和徐有貞也忙與他一起伏地表忠心,徐有貞還忙獻策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