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這兩個月中,傅城恆為了能得到孔琉玥的原諒,已是做盡了他這輩子所有以前連想都不可能想的事,他的傲氣他的尊嚴都已為孔琉玥放低到了塵埃裡,他的從不在人前彎下的腰,也已為她而彎到不能再彎的地步了,皆因他愛她,覺得對不起她,所以甘願為她做盡任何事。
但即便如此,孔琉玥依然不肯原諒他,甚至連個真心的笑容都不肯給他,就更不要說其他了,他也是個活生生、有七情六慾的人,要說他心裡沒有產生過挫敗惱怒懷疑,甚至自暴自棄決定就此以爛為爛之類的情緒,絕對是不可能的,——畢竟在此番之事中,他是大錯特錯,可孔琉玥也不是一丁點兒錯都沒有,至少她也揹著他吃藥了,她也沒有全然對他敞開心扉,不然也不可能不願意現在給他生孩子,如果說他是大錯,那她便是小錯,她能生氣怨恨,他難道就不能?
只不過都被對她的憐愛和愧疚所暫時打敗了,取而代之的是將一切挫敗惱怒都發洩到了下屬和下人們身上而已,以致兵馬司的人和玉漱琴臺等近身伺候的人近來在他面前都是大氣不敢出!
他也說不準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事實上,他知道自己心裡的堅持已經有所動搖有所坍塌了,他很怕自己再堅持不了多久便會再堅持不下去,更怕這樣僵持的結果,到頭來是將自己逼向絕路,也將孔琉玥逼向絕路!
現在好了,孔琉玥終於願意敞開心扉跟他心平氣和的談論他們之間的事了,他總算看到希望在眼前了!
於是便也學著孔琉玥的樣子,正色儘可能理智平靜的說道:“玥兒,你說得對,我之前也覺得我們之間其實已經陷入一個怪圈裡了,只不過我沒你想得這般透徹罷了。我很確定自己任何時候都不會放你走,哪怕那個半年之約是我主動提出來的,等到半年之後,你若仍未原諒我,就算要因此而背上一個言而無信的名聲,我依然不會放你走!”
“可要說我對近來的日子沒有感到疲憊和厭倦,那絕對是在騙你,我每日裡要上朝,要去兵馬司主事,要與同僚下屬們勾心鬥角,這些公務上的事已經夠我煩累了,每日裡最輕鬆的時刻,便是回到家裡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管的時刻,可如今這個最輕鬆的時刻,也已經被每日裡無休止的卑微和小心翼翼,還有忐忑恐慌所取代,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我只知道,我如今只是憑著一口氣在硬撐,至於硬撐的結果會是什麼,我已顧不得去想,也不敢再去想……”
說著長嘆一口氣,“我知道此番是我不對,你的經歷讓你輕易不肯付出真心,其實這一點我們都差不多,但我卻辜負傷害了你,你會恨我怨我不肯原諒我,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怪我怎麼就那麼難相信一個人。我只是從小到大被算計怕了,反過來算計別人、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幾乎已經成為了我的本能,我怕我的孩子再重蹈我的覆轍,更怕我將來也成為了一個我父親那樣的人,以致我不但不敢相信別人,甚至連自己都不敢全然相信……”
“既然我們都一樣很難相信別人,而且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我們為什麼不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再學著去信任對方一次呢?就像你說的,為了不讓我們以後覺得有遺憾或是不甘心,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再學著去信任對方一次呢?你相信我,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辜負你!”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再學著去信任對方一次呢?’
——這句話好似一粒石子投進水裡般投進了孔琉玥的心田,以致漣漪久久都散不去。她能感覺到自己眼角的溼潤,更能感覺到自己心裡那道長久以來便頑固佇立,近來又更堅硬了幾分的防禦城牆在一點一點的崩塌。
是啊,為什麼不呢?就一次。
她心裡有一道防禦城牆,傅城恆心裡又何嘗沒有?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只是從小到大被算計怕了,不敢再輕易相信一個人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本能,要讓他在短短半年多的時間裡便對自己摒棄本能,放下心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說到底,他們兩個雖然活了這麼大,在其他方面也算是遊刃有餘,可在婚姻的道路上,在對別人敞開心扉、在學著信任別人的道路上,他們兩個卻都還只是一個初初學步的孩子,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要摸索著來,要靠彼此相互扶持著,才能一步一步,越走越穩,直至走到這條道路的終點!
孔琉玥聽見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好,我們就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再學著去信任對方一次,希望這一次,我們都能越走越穩,越走越近……”
話沒說完,傅城恆已滿臉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