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芝微愣,片刻恍然大悟,渾身一個寒顫。“這如何使得?五個月了,要鬧人命的。”
“可不是,嚇死人了。”寒星拍拍胸脯,心有餘悸地說。
裡屋忽然響起一聲輕咳,秀芝忙把繡架放下,走進裡屋,隔著帳幃低聲問姑娘,你醒了?”
密垂的帳幃裡響起阮碧低低的一聲“嗯”,跟著又說你跟寒星說一聲,方才那事別再往外傳了。萬一將來有點是是非非,還容易賴在她頭上。”
“姑娘方才都聽到了?”
又響起低低一聲“嗯”。
秀芝猶豫一會兒說姑娘,老病著,這麼大一樁事,大指定沒跟她說……”
帳幃裡,阮碧呆呆地看著青色的帳頂,她明白秀芝的意思,她也大並沒有知會老。不過,就算知會老,她最多也是滿臉不忍地念一聲“阿彌陀佛”,該如何還是會如何。
“秀芝,這事咱們管不了。”
長子長孫都是家族的繼承人,自然要娶個家世相當的名門閨秀。正式娶妻之前,妾室生下庶長子,這種事情並不少見,但在世家名門裡鮮有。傳揚出去,可是讓人家懷疑阮氏的家訓。阮家軒還沒有定親,要真是下庶長子,這往後想謀樁好親事就難了。
大與二這場火拼,前者雖佔據先天優勢,但論權謀卻不如後者。一步一步的緊逼,逐漸毀掉阮家軒——毀了他也等於毀了大的未來位置。只是阮碧不明白,二又沒有,便是毀掉阮家軒,當家主母的位置也輪不到她,這是為呢?不過她們的事情就由她們去操心吧,管不,也不想管。她翻了一個身,又閉上眼睛。
真是困,從來沒有這麼困過,好象每個毛孔都在渴求著睡眠。
正朦朦朧朧,外頭傳來隱隱約約的聲,跟著感覺到秀芝在推。“姑娘,快醒醒,紫英真人來了。”
她不是閉關了嗎?阮碧驚詫地睜開眼睛,睡意一下子消卻大半。
秀芝動作麻利地把帳幃勾起,扶她起來倚著床背,跟著拿過梳子幫她理理頭髮。然後才去外間把紫英真人請進來。
她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一直走到床邊,直直地看著阮碧一會兒,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說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阮碧垂下頭不。
半晌,紫英真人又說方才太后召我進宮了,將我斥責一頓,教導無方,縱容弟子愛慕虛榮,趨炎附勢,勾引宗室子弟……”
聽到“勾引”兩字,阮碧抬起眼皮,眼睛裡閃過一絲憤怒。
“你生氣?你有資格生氣?你不過是個庶民,託福生在詩書世家,享受這一份榮華富貴。要這份榮華富貴也是天家給的,如果她要取回, 不過分分鐘鐘的事情。”頓了頓,紫英真人繼續刻薄地說,“方才我去看你家老了,傷風感冒,明明是驚厥過度。”
阮碧又垂下眼眸,沒,老是驚厥過度。她在風口站了一個時辰,才被太后請進裡面,太后只問她一句話阮柳氏,聽說你要讓宗室女兒做妾?”老當即磕頭認,等出了皇宮,在馬車上就暈了。
“你曾經問過我太后是個樣的人,我也告訴過你,她以瑞妃之位,一個成皇帝,一個掌著興平軍,她是個樣的人可想而知。當年先帝育有七子,大皇子是皇后所出,從小被作為儲君培養,才智慧力比起三皇子不遑多論。只是少年風流,略微有點好色,原也是正常的。文武大臣都認為他必定會繼承大統,卻不想他二十歲那年加冠大婚,獨獨沒有被立為太子。此時三皇子不過十五歲,六皇子也不過九歲,兩人都羽翼未豐,哪裡有能力阻止先帝立大皇子為太子?是誰的手段,你這麼聰明,想不出來嗎不跳字。
阮碧還是垂眸一言不發。
“我早就勸過你,你就是不聽。如今你看看,得到了?好在她對你還是手下留情,並沒有趕盡殺絕,你就知恩吧,從此以後死了這顆攀龍附鳳的心。”
聽到“死了這顆攀龍附鳳的心”,阮碧心裡好象有個鈍鋸割著,痛得喘不過氣來,眼眶裡也浮起淚花。
紫英真人見她垂頭喪氣地坐著,臉色雪白,眼眸裡淚光點點,心裡一軟。想起很多年以前,在這個年齡,可以說是天真爛漫,也可以說是愚蠢笨拙,愛上了趙將軍,然而……落得如今依附道門的下場。心裡一軟,口氣也跟著軟了下來,長嘆口氣說傻丫頭,我早說過了,門第懸殊的相遇不如不遇。”
阮碧用手掩住眼睛,肩膀顫動。
紫英真人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又嘆口氣,然後走了。
她一走,阮碧扯過被子蓋住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