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動容,看向阮弛。
阮弛眼底閃過一抹暗紅說父親……”剛開口,聲音就岔了,再也說不下去。這麼多年,他固執地保持著父親生前的習慣,看出來的卻不是阮府裡的人,而是晉王。
阮碧微微出神。沒想到,確實沒想到,阮弛對老太爺的感情深厚到這種程度,也難怪他的仇恨會如此的變態而固執。
晉王按著他的肩膀,默然片刻,忽然笑了起來,說當時文孝公跟我說,黑檀堅硬如鐵,我還不服氣,拿父親新賜的金刀砍了幾刀。”
阮弛已經恢復平靜,“哈”的一聲失笑,說原來桌腿上的刀痕是你砍的?我還跟父親鬧過,說是要找人算賬,原來近在眼前。”
晉王微微一笑,問便是我,你要如何算賬?”
阮弛說下王府,少不得也要拿刀去你書房裡砍幾下。”
晉王哈哈大笑,說好好好,你只要闖得過守門的有德,儘管來。”
有德擺弄著手裡的鋼刀說王爺,你放心好了,我誓死保護你的書案完好無缺。”
聽到這話,阮碧也不由地莞爾一笑。戰場裡生死淬鍊過的夥伴果然不同,晉王地位雖高,難得與下屬打成一片,全無隔閡。之前聽說他年僅二十二歲,就是興平軍統帥,還以為憑藉的出身,如今看來此人真是大智大勇。
正想的出神,忽聽晉王問五姑娘可是聽著無聊?”
阮碧詫異地抬頭,說並不無聊,王爺因何這麼問?”
“我看姑娘只瞅著茶杯發呆,還以為姑娘無聊。”
旁邊的阮弛心裡一動,若有所思地看著晉王。
阮碧粲然一笑,說我是聽的入神了。”
這下子有德也聽出異常了,王爺幾時會因為一個出神說了這麼多廢話?他眨巴著眼睛看看阮碧,隨即否定腦海裡剛冒出的念頭,這個瘦不啦嘰的小丫頭,王爺會喜歡呢?官家新送給王爺的兩個美姬有身材有相貌,比她強多了,王爺都不搭理,何況一個小丫頭。
晉王想了想,終於又找到一個話題。“那日姑娘做的麵疙瘩甚是美味,我還不曾親自謝過。”
有德驚得下巴都要掉了,王爺你不至於吧,一碗麵疙瘩記這麼久,還要親自道謝?
阮弛暗驚,麵疙瘩?麵疙瘩裡有故事?改日須得問個清楚。
“區區小事,不足一提。若非王爺的護衛隨同,那戶人家未必肯收留我過夜,說起來,我也沒有向王爺道過謝。”阮碧看到阮弛目光閃爍,心道,晉王殿下,你可別學羅有德的大嘴巴呀。
有德橫她一眼,暗想,無禮的小丫頭,王爺道謝,她居然來一句“區區小事不足一提”,應該誠惶誠恐匍匐在地說“小女子惶恐”才是。
“姑娘的麵疙瘩是做的呢?我王府的廚師都做不出來。”
舉座皆驚。
有德已經有種要吐血而亡的感覺了,他心目裡偉大神明的晉王,居然關心麵疙瘩是做出來的?
阮弛看看阮碧,又看看晉王,目光灼灼。
阮碧按捺驚訝,翼翼地說那日我也是亂來的,許是王爺餓壞了,才會覺得美味。”
晉王看著她翼翼的神色,頗感無趣,默然片刻,說也有可能。”失了興致,聲音也冷淡了。
屋子裡一片安靜,有德與阮弛還沒有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斜陽把窗紙染成一片豔紅,阮碧果斷地站了起來,行禮說王爺,三叔,天色已晚,我先告退了。”
阮弛看晉王,見他默不作聲,便揮揮手說好了,你去吧。”
阮碧快步走出香木小築,走遠後,方才撥出一口氣。
方才沒有覺吧,晉王對她有興趣,這絕不是好事。
婚姻一事,普通人家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他的身份地位,官家的嫡親弟弟、太后的次子,這兩位至尊自然要為他挑個身家清白的名門貴妻——不僅是晉王的體面,還關係著皇族的體面。
出身尷尬,還牽扯著現任左相,離身家清白太遠,絕對不可能成為他的正妃。即使晉王喜歡,並且跟官家和太后說了,那等待的可能是賜為側妃。
所謂側妃,其實就是一個妾室,這是阮碧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大周嚴守禮制,妻妾地位懸殊,妻是妾婢子女的家長,妾侍奉妻子如同妻子侍奉公婆,妻毆傷妾罪減二等,妾毆傷妻罪加一等。而且一旦為妾,便不能再為妻,以妾為妻是觸犯律法,不僅要挨板子,官府還要判定離異。
所以,晉王雖好,於阮碧來說,卻是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