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蕭瑟的北風又颳了幾天,天地便完全變了顏色。天剛矇矇亮,秋蘭侍候四姑娘穿好衣服,順手在被窩裡探了探,皺眉說這麼涼?”
四姑娘趿著鞋子到梳妝檯前,挽好髮髻,對鏡照了照,說降溫了,昨晚一宿我凍醒好幾回,記得今晚添床被子。”
秋蘭一邊疊被子一邊說昨晚不說呢?被子早縫好了,就在箱篋裡擱著。”
“都睡下了,再起來取被子太麻煩了。”四姑娘意興闌珊地說,站起來走到窗邊,把雕花木窗推開半扇,一股冷風貼著臉皮刮過,如同薄薄的刀片。她渾身打個寒顫,探頭一看,院子裡的枯草凝著一層白白的霜花。“原來昨晚落霜了,怪不得這麼冷。”
“再過幾日都是小雪了,往後只會一日冷過一日。”秋蘭走,把四姑娘推到一側,掩上窗子說,“姑娘別站在風口,免得跟五姑娘、老一樣著涼了。”
四姑娘懶懶地說生病了才好,省得再費神思量。”
秋蘭嗔怪地瞪她一眼,說姑娘說蠢話?哪有人盼著生病的?”
四姑娘垂首斂眸,手指漫不經心地颳著窗欞,頓時響起吱吱吱的刺耳聲響。秋蘭皺眉,抓起她的手看了看,說瞧瞧,指甲都刮毛了。”從妝奩裡取出剪刀修去指甲的毛蹭處,見她還是心不在焉,詫異地問姑娘今兒到底了?大清早的就開始鬧性子。”
四姑娘心裡抑鬱,見她又喋喋不休,管七管八,越發煩悶,抽回手說屋裡悶氣,我去花園裡轉轉,你們別跟著了。”說罷走,取下衣架上的披風就往外走。
秋蘭張張嘴,想說外頭風大,還是別去了。想了想,還是作罷。追到門口,大聲地說姑娘,可別去三老爺院子附近。昨兒秋雁說,那些木匠瓦工趴在牆頭偷看呢。”三老爺的婚事便在下月初,香木小築要重新油漆裱牆,請的是外頭的工匠。因此大作主,讓院子裡一干人等搬到旁邊空置的小院住著,又重新開了側門,方便工匠們進出。大多數工匠都是老實本份的,規規矩矩地幹活,不敢多瞅一下,不敢多說一句。卻有二三個輕佻好色的,一邊幹活一邊眼睛亂飛。
四姑娘淡淡地“嗯”了一聲,慢悠悠地往院門走去。
經過東廂房,聽到屋裡桔子小聲問寒星姑娘還沒有醒嗎不跳字。
寒星說冬雪沒叫咱們送水進去,應該還沒有醒吧。”
桔子納悶地說徐郎中都說姑娘身子沒事了,還是天天睡不醒呢?”頓了頓,壓低聲音說,“寒星,你說,會不會是姑娘進宮時,讓給衝了?”
寒星嚇一大跳,說作死呀,這樣的話你也敢說。讓人聽去了,仔細剝了你的皮。”
屋裡的聲變成低低的爭執聲,四姑娘側耳聽了聽,好象是桔子不服氣,還是認為阮碧進宮時讓穢物給衝了,應該燒點紙錢送走它。而寒星卻讓她不妄動,免得讓人挑了處去,畢竟現在老和五姑娘都病著,大當家,沒看她昨日一口氣挑了四姑娘那麼多嗎?
四姑娘鼻子發酸,趕緊走了。走到院門口,門還緊閉著,鎖也沒有下。她拍拍旁邊門房的門,裡面響起一個不耐煩地聲音,罵罵咧咧誰呀?大清早的叫喪呀,也不讓人睡個好覺……”
“是我。”
屋裡罵罵咧咧聲頓時停了,跟著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過著半刻鐘,木門開了,湯婆子拎著褲子出來,笑著說原來是四姑娘呀,方才沒聽出來,莫怪莫怪。老不是還病著,暫停早晚請安嗎?姑娘這麼早要出去做?”
“隨便走走。”四姑娘嘴上說著,心想,要是阮碧來了,她也會這麼拖拖拉拉嗎?
湯婆子見她神情淡淡,也不懶得再費力討好。把褲帶上拴著的鑰匙取上來了,開啟銅鎖,抽出門栓。四姑娘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深深地吸口氣,空氣凜冽而清新。時辰尚早,後花園裡的雜役們還沒有勞作,人跡寥無,只有香木小築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她繞了一點遠路,到池塘邊坐著。
今日風不小,吹得水面皺褶綿綿,倒映著灰濛濛的天空,整個池塘也是灰濛濛的,暗淡而壓抑。岸邊的柳樹葉子全掉光了,光禿禿的,再無春夏的婀娜,柳條隨風而舞時,象是千萬條舞動的馬鞭,殺氣騰騰。
四姑娘嘆了口氣,撿起岸邊一塊石子扔進池裡,撲通一聲,水花四濺,漣漪盪開。水面飄著的幾片落葉,隨著波紋而動,無所依,無所從,無所歸。
她看著,慢慢地鼻子又發酸,忽聽有人呼喚四丫頭。”詫異地轉頭,只是阮弛分開隨風飛舞的柳條走了,一身單薄的深藍色錦袍,被風吹得袍角翻飛。將近三個月的休養,他看起來比剛回京城時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