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姓沈,阮碧心裡一動。
沈嫿落了座,小丫鬟照例請嬤嬤們去旁邊的院落休息,但兩個嬤嬤非常堅決地拒絕了。跪坐在沈嫿身側,神情肅穆,如同母雞護著雞仔。後來,還是沈嫿發話,她們才跟著走了,卻又是極不放心,一步一回頭。
坐在四姑娘前面的閨秀又說:“沒想到,她今日會來。”
坐在阮碧前面的閨秀問:“姐姐為什麼這麼說?”
“妹妹不知道嗎?沈老夫人和柔真郡主都生著病,她要侍疾,很少出府。前兩個月,東平侯夫人的壽辰,沈府也只是派人送了禮物。”
坐在阮碧面前的閨秀低聲說:“如此說來,是延平侯夫人面子大。”
“那是自然。”
這話題顯然不適合大廳廣眾之下討論,兩位閨秀不再繼續,又對沈嫿的衣著服飾評頭論足了一番,言多不屑,卻又散發著遮掩不住的妒忌。
又有腳步聲傳來,守在門側的丫鬟報:“各位姑娘,我家夫人來了。”
大家紛紛站了起來。
片刻,延平侯夫人朱氏攜著謝明珠的手,被一干丫鬟媳婦婆子簇擁著走進來。
大家紛紛曲膝行禮。
朱氏年約四十,臉頰圓潤,只是肌肉開始下垂了,年輕時大概有幾分麗色,如今已是人老珠黃。她笑呵呵地說:“免了,免了,別這麼見外。我家明珠貪玩,成日裡嚷嚷著要請眾位姐妹過來一起玩玩,又怕你們長輩不準,還特別要我出面。我實在是拗不過她,正好府裡的荷花今年開的又好又早,便下貼子邀請各位姑娘過府來玩。今日花園裡,特別地清過場,閒雜人等一干都清出去,各位姑娘也不必拘著,就當是自家府裡的後花園,由著性子玩吧。”
說完,推謝明珠一把說:“看,人都給你請回來了,你該滿足了吧?”
謝明珠滿臉笑容地說:“滿足,滿足,十二分地滿足。”推推朱氏,“母親,你去忙吧,不用陪著我們了,有你在,都不自在。”
朱氏看看她搖搖頭,又對大家說,“我這一把年紀,也就不礙著你們這一群姑娘。花園裡各處涼亭都備著瓜果冷飲,也有下人守著,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她們說。若是玩累了,各處的花廳裡也有休憩的地方,讓下人們帶你們去就是了。也不用多想,玩的高興就最好了。”
“母親,你去吧,我會招呼客人的。”
朱氏無奈又愛憐地輕點謝明珠的額頭,說:“那姑娘們好好玩。”
大家又紛紛行禮送她。
朱氏一走,謝明珠笑盈盈地擺擺手說:“大家都坐吧,難得有這麼一天,咱們不用跟在大人們後面,又沒有媽媽盯著,這也不準,那也不準……所以,都隨意隨意,不要拘禮。”
她平時愛交際,花廳裡有大半閨秀跟她相識,聽到這話,紛紛掩嘴而笑。
坐在右邊首位的姑娘跟她很熟,掩嘴笑著說:“你還真做成了,這回是我輸了,欠著你一盆魏紫了,晚點回府就差人送過來。”
左邊第二排第一位的姑娘性子急,說:“這還坐著做什麼?早就聽說過侯府的荷花是京城一絕,堪稱人間仙境。”
謝明珠說:“不急,不急,這荷花一時半會也不會謝,廚房備了點小巧吃食,咱們先用。”
站在她後面的管事媳婦拍拍手,一列青衣丫鬟魚貫而入,手裡端著漆盤,蓋著銀罩子,擱到每個姑娘面前的桌子上,揭開罩子而後退下。漆盤裡擱著一碗米飯、一雙烏木鑲金筷子,一盅雪花烏梅酒和四碟菜,分別是清蒸九節蝦、金不換(三七)炒海瓜子、酒醉生蠔、羊肉瓠羹。
除了羊肉瓠羹,居然都是要去殼的。
阮碧心裡暗笑,又看牆角站著的青衣僕婦,果然她正在仔細觀察姑娘們的用膳禮義。
大多數姑娘都跟四姑娘一樣,怕在侯府失儀,來之前都吃過東西墊肚子,所以都不餓。略微動幾筷子,就說吃飽了。阮碧則毫不客氣地吃個淨光,京城地處內陸,她可是好久沒有吃過海鮮了。
四姑娘在桌底連扯幾下她的袖子,見她不理不睬,也就隨便她了。
用過飯後,丫鬟們又上了茶,大家吃完茶,三三兩兩離開花廳,沿著荷塘旁邊碎石路款款走著,說說笑笑。荷塘很大,荷葉田田,荷花娉婷,風吹過時候,荷葉伏低,露出下面脈脈流水,與碧藍天宇相映成輝。
微微的風又吹著諸位姑娘的衣衫飄飛,一路迤邐不絕,風流明媚,非言詞能形容。好象是人進入了畫裡面,又好象是畫裡的人成了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