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不知誰家的女眷聽到了古麗珠的低語,輕笑道:“啊呀,咱們大華的女子就是謙遜,不像有些人自高自大,還以為天上地下就她懂香的,別人都是僥倖……”
古麗珠氣得想罵人,奈何被旁邊的侍女拉住,才想起場合不對,忍住怒火,用西月古語說了句:“聞味兒厲害,又不代表制香厲害,明天,明天我們一定會贏!”
這廂,庭院中,花溪正將一小塊如黑褐色琥珀般的蠟狀物擱在了銀葉上。
方柳等人面面相覷,這不是龍涎香嗎?
待到碳火燻熱,香氣蒸騰而出後,那氣息獨特,不是龍涎,好像是糅合了持久濃烈的甲香、沉寂玄謐的沉香、溫和內斂的檀香和清苦的青木香……
前調略辛辣,中調溫暖圓潤,包容萬物,漸漸變為清甜,尾調淡淡苦味,典雅含蓄,內斂沉穩,慢慢沉澱,香氣更加細膩,變得清淺淡然,如浮雲,似流風,回味悠長……
溫暖厚重的青木香因為有苦味與沉香帶有香甜氣息相剋,比例不好便會發生衝突牴觸,而這道香中這兩種味道完美混合,這讓西月眾人大為驚詫。
這四種香料被西月諸人提了出來,但是還有不足。
四人冥思苦想,一品再品,方柳猶豫了半天,才道:“這香用料不多,但製法肯定頗繁複,四種香是以麝香和婆津膏調合……應該再無其他。”
方柳蹙著眉頭還有些不確定,這香有些特別,很難判斷合香時還加入了什麼難以察覺的細微的輔料。他心中嘆氣,看來這場是必敗無疑了。
花溪說:“正是這四物加上麝香、婆津膏所制……”
西月諸人鬆了口氣。
花溪見狀,笑了笑,又道:“唯獨少了一樣,棗肉,用量極少,用以調和甜香與甘苦,起過渡之效。雖然不用具體到處理原料上,但是真要從製法上論的話,其實還少了榠楂液、小龍茗末茶湯和胡麻膏。”
訶伊臉色青黑,頌讚面無表情,方行頹然嘆氣。而方柳興奮非常,果真如他所想,還有別的用料,所以一聽花溪所言,他便著急詢問製法和名字。
花溪並不避諱,淡笑道:“此香四種基料,沉香、檀香按一定比例搭配,切成小博骰狀,用榠楂液浸漬三日,煮瀝汁液,溫水洗過。紫檀製成碎屑,小龍茗末泡成茶湯,調和浸漬,用數層濡竹紙包裹。螺殼(屬於甲香)半兩,去表面粗糙,用胡麻膏熬成純正黃色,蜜水清洗,去味兒。青木香磨成粉末,以意和四種香物,放婆津膏和麝香,極少棗肉,調成合香。取‘以意合之’的意思,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故名‘意和香’。”
“意和?如何意和?”方柳不解道,神情頗為急切。
眾人也都看著花溪,等答說話。
“以‘意’和香,講究心境、意念,不止是簡簡單單的用煉蜜混合調製香料,而是要在合香時思物之德。都說香料是死木所產之物,實則不然,香木自有靈性,只形和,而神不合,所調製出的香品自是少了神魂。若要香隨意動,意隨香轉,就要‘意和’,戒驕戒躁,融己‘之思’、‘之心’、‘之意’寓於香中,人香合一,方能使不同木性融合共通。人有不同,萬般感念皆有不同,因此各人意和之香魂也會不同……”
乾淨清爽的聲音如風飄進眾人耳中,一番“以‘意’和香”,振聾發聵,四座驚歎不已。
眾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北廳里歐陽錚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花溪,那一雙茶色晶眸灼灼生輝,此刻他彷彿看到了那輕紗下明媚的笑顏,如雨後的陽光一般燦爛耀眼。
尹承宗舉著茶杯,凝神注目那一泓碧水裡一抹紫色的倒影,腦海裡迴響著清冽的聲音,雋永如甘泉,流淌進他的心裡。
餘二爺亦是感慨萬千,“以‘意’和香,老夫受教了!”
花溪忙道:“花溪所說只是一家之言,做不得真的……”這香方是前世多看的,至於其中提及的“意和”這類飄渺虛幻的感覺卻是她經歷千百次的調製合香慢慢感悟出來。
對面方柳神思不屬,還在思索“意和”二字,不住地嘆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嗯嗯,正是這種感覺……此香實至名歸。”
訶伊等人也聽得專注,感情上向對手認輸,他們心有不甘,但從心底而言,這道意和香著實讓人佩服。
訶伊站起身,拱手誠懇道:“姑娘一席‘意和’之說令我等心悅誠服,這場是我西月輸了。”
花溪頷首示意,覺得訶伊倒是個光明磊落之人。
至此,這辨香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