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士紳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尤其是為首的那人,幾度參與罷市,怎見過這般狀況。直到被知縣推了一把,才算是反應過來。
“縣尊體恤下情,不愧為本縣的父母官,學生佩服之至。”
士紳們反應有些快,倒是知縣先是一愣,隨即便對他們冷笑道:“與齊王殿下作對,爾等好自為之吧。”
說罷,知縣轉身就走,卻也並非回了縣衙,反倒是奔著臨近的那處售賣點而去。只是臨轉身的那副神色,寫滿了對螳臂當車的譏諷,刺得那幾個士紳幾乎無法直視。
………………
士紳的親信家人費勁了氣力才從人群中離開,便直奔著最近的那處富商家中。奈何富商昨日飲宴到天明才回家休息,這時候正睡得如死豬一般,他也只得交代了一二便離開了此間,直奔著王時敏的家中而去。
王時敏年歲大了,昨夜沒過多久就退席而去。想來注重養生的他此刻剛剛用了早飯未久,正在揮毫潑墨,奈何心裡惦記著城裡罷市的動向,想起顧樞的那些話,心中總有著一份不安,使得他下筆的力度總是不合心意。
可是就在這時,士紳的那個親信家人趕來,開口便是衙門調集了大批貨物,驚得王時敏的右手一抖,筆便落在了地上。
“遜翁?”
“走,走,快去閶門大街看看。”
說罷,王時敏便三步並作兩步的向宅院大門的方向走去,看那腿腳,靈便之處,絕不像是一個六十七歲高齡的老人。
閶門大街,即是蘇州西北城門閶門內徑直向東的一條大街,在明清時乃是最為繁華的一條商業街。恰如《紅樓夢》的開篇所言道的那般:“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有城曰閶門者,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
王時敏坐著轎子,一路直奔此處,正是要看明白了這裡面的門道。然而突遭變故,心中焦急,一路上催了轎伕多少遍,此刻已是如飛一般在街巷中狂奔,王時敏坐在轎子裡,早已是被顛簸的幾欲作嘔,胃裡面自覺的是把昨天沒消化完的積食都翻到了喉頭之處。
可是即便如此,王時敏卻還是強忍著吐意,若非是唯恐會真的吐出來,實在開不得口,只怕還要繼續催促那些轎伕加快速度。
王家的宅院距離閶門大街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轎伕一路狂奔,搖晃的王時敏險些吐了口出來,可也正是這股子嘔吐的感覺眼看著就再也強忍不下去的時候,轎伕們在拐了一個巷子之後卻猛地停了下來,差點兒把轎子裡的王時敏給拋了出去,但也正好把那股子嘔吐物給嚥了回去。
“怎麼停下了?”
話音未落,王時敏便已明白了轎伕為何會突然停下,而那不甚遠處的叫賣聲更是直接在他那滿頭的大汗上狠狠的澆下了一盆冰水。
“處州府的香菇,香菇種植的發源地,香味最佳。”
“瞧一瞧,看一看啊,金華火腿,江浙王師的將士們就是吃著咱們金華府的火腿才打跑的韃子。”
“景德鎮的瓷器,御器坊出品,童叟無欺。”
“湖廣的大米,一兩銀子兩石,口感絕不比本地米差。”
“……”
王時敏細細聽來,卻是越聽下去心中越寒,尤其是那句湖廣的大米,登時便將他震在了當場,半晌的功夫嘴裡面盡是那句“湖廣熟,天下足”,再沒了別的。
明朝中後期,江浙大地由於海貿興盛而出現了農業經濟作物化的現象,那時候,桑爭稻田、棉爭麥田的現象充斥於江浙大地。相對的,經過了長期的開發,湖廣土地本也肥沃,便取代了“蘇湖熟,天下足”的地位,湖廣大米暢銷周邊各省,江浙的糧食總產量反倒是逐年下降。
這一現象直到清軍南下才被遏制住,清軍與南明在湖廣地區拉鋸十數年,地方殘破,糧食生產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如此,沒了湖廣的商品糧,江南大地乏糧,人卻是首先要吃飯,再加上滿清官府的橫徵暴斂,經濟作物生產也同樣受到了影響,江南的農民由此才大面積的轉種糧食。
這其中,最為誇張的,也最為讓人難以想象的是,根據時人的記載,明時繁華已極的秦淮河畔,在江南乏糧最甚的那段時間,甚至把那些荒廢的瓦子、妓院都拆了,只為有更多的地方能夠種植糧食,好供養北京城裡那幾十萬不事農耕的八旗軍、八旗家眷以及包衣奴才的日常所需,由此可見一斑。
王時敏是承平時代走過來的,他很清楚湖廣一旦恢復生產,那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但是,湖廣收復不足兩年,恢復程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