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士大夫之女?況且,就算沒有顧然這樁事情,父親也不會任由母親被人鄙視唾棄,所以便趁著這個機會,公開出現。
詐死之事,沒幾個人知道,當年顧連州命人散佈的謠言中,有許多是暗示他並沒有死的,便是為了應對今日的情形,他一出現,不用出言解釋,人們便會對號入座,認為某一條謠言是事實。事情早已經過去,現在天下是顧家的天下,沒有人敢揪著這件事情不放,顧連州遲遲不願出現,不過是不願應對那些人情世故。
推開寢房的門,裡面光線昏暗,瀰漫著濃濃的藥香味撲面而來。
顧連州悄然在榻前跪下,輕聲喚道,“父親。”
久久,鎮國公才稍稍張開了眼睛,嘶啞的聲音不確定的問道,“是德均回來啦?”
“是兒。”顧連州緊緊握住鎮國公枯瘦的手,很難想象這樣一雙手,曾經是握著長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而從鎮國公枯槁的形容中,也難尋到一絲年輕時英武的模樣。
這一番光景,讓一向冷漠的顧連州喉頭微哽,墨玉眼中泛起了潮氣。
生時,父子關係尷尬,即便是最後原諒了,一時也難以彌補上鴻溝,然而瀕臨生死,這兩隻手交握的卻如此自然,人,永遠是如此難以揣度
“輒淺也來了?”鎮國公枯澀的眼眸微微轉動,落在了顧翛身上。
“是,孫兒來了。”顧翛動容。
鎮國公嗯了一聲,復又看向顧連州,骨瘦如柴的手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反握住顧連州的手掌,嘆息道,“我兒,為父看見你,走的也安心了。”
“父親不過是傷寒,孩兒這次帶了前朝伏翛大巫的徒弟前來,父親定然會痊癒。”顧連州語氣篤定誠懇,連顧翛這樣清醒之人,都不免相信了幾分。
顧翛令兩名醫者進來,輪流給鎮國公號脈,之後便領著二人出去詢問病情。
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樣:鎮國公脈息微弱,乍疏乍數,是胃氣已敗,是死症,已然藥石罔效。
顧翛令兩人商量著開一副藥,只求讓鎮國公少些痛苦,轉身之際,卻看見石徑上一襲月白廣袖寬袍的顧風華垂手而立,神情怔忡,顯然是已經聽見了顧翛與兩名醫者的對話。
隱約能看見院子外面有重兵把守,十餘名寺人垂首恭立,顧翛原以為來人是顧風雅,卻沒想到是他。
“陛下。”顧翛屈膝行禮。
顧風華自嘲的輕笑一聲,“起來吧,我又何曾拘泥過禮節。”
顧翛站起身來,這才看仔細顧風華,許這是顧風華平生第一回穿真正的素服,不帶絲毫花紋,沒有華麗的裝飾,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袍服,雅緻也不失莊重。那雙一顧一盼均是風流韻致的桃花眼,此時卻顯得有些呆滯。
減了華麗,減了風流,原來這樣的顧風華也一樣出色的動人心魄,那渾身的雍容氣度,並非是一兩件衣物,或者一些浮華能夠撐起,他本身,就是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男子。
顧風華緩緩走上臺階,與顧翛並肩而立,頓了一下,抬手正欲推門,卻隱隱聽寢房中鎮國公嘶啞的聲音伴著重重的喘息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便是你的母親。她是個賢淑的婦人,我悔……悔到恨不能把所有虧欠過的都千倍萬倍的補償給她,這悔意,在她自縊的……那一刻,便已然生出……”
臺階下,傳來細碎略帶凌亂的腳步聲,一襲深紫曲裾的婦人端著一碗湯藥,在鎮國公的敘說之中頓下腳步,婦人保養的極好,從容貌上不能分辨出她真實的年紀,卻是鎮國公夫人,當年的政陽公主。
“可我縱然悔恨不曾厚待她,心裡卻明白,我從來……不曾將真心交付與她,如若不是阿旬,我許是這一生……也不知情愛滋味,然……得到這份溫存,我卻付出了,莫大的代價……”
斷斷續續的聲音結束,許久才又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你恨我,也是應當。”
屋內再度寂靜無聲,而屋外,鎮國公夫人已經是淚如雨下。
後續之此情共待何人曉(3)
顧風華垂下眼簾,黑羽翎一般的睫毛遮掩中眸中的水光。
鎮國公已然八十歲,也算是高齡了,得的也不是什麼重病,也是他的壽命該盡於此,顧風華心中並沒有十分悲慼,他與鎮國公之間的父子關係,也不比顧連州好到哪裡去,上面有那樣一個優秀的大兄,鎮國公常常掛在嘴邊,心裡又覺得對顧連州虧欠,顧風華的日子也不大好過。
顧風華聰慧,不下於顧連州,生的雖沒有顧連州俊美,卻也是世間難得的美男子,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