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羅無力掙扎,抬起臉望著少年眼中淌下的清淚,心泛起一陣強烈的揪痛,有一種恐懼迅速蔓延至腦海,卻並不是因為生命受到威脅,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麼話還沒來得及對柒林說,好像有一句話從很多年前就藏在心頭了,她一直想著要告訴柒林的,可是沒有機會,偏偏如今,她想不起來了。
“為什麼要殺我?就因為我知道你是女的嗎?為什麼不相信我,難道對你而言我就那麼不值得信任嗎?”柒林歇斯底里地問著,眼中的淚水一個勁地往下滴落,漫羅只感覺喉嚨處很疼,而心裡更疼。
她明明不知道當年所發生的事,可是這一刻望著柒林瘋癲的模樣,她突然很難過,腦海中恍然有一個畫面閃過,略顯模糊,她看不清楚周圍的環境,只隱約看到好像是她手裡執著一支狼毫,在一塊牌匾上書下四個大字,似乎是——柒、林、笑、世。
卷柒拾陸 焚身
顏漫羅說,在柒林的眼中,她總能看到一種很特別的光色,好似在嘲笑這人世間,那種眼神能將他刻畫得更為清高冷豔,正如手握棋子縱橫天下的高人,笑看人生道破紅塵。
她曾送給柒林一塊匾,將之掛在聽風樓的大堂裡,上面是她親手寫下的四個大字——柒、林、笑、世。
柒林問她為何是“笑世”?當時漫羅寵溺地勾了勾他的鼻子,笑道:“因為柒林給人的感覺很是清高,彷彿全世界都不入你的眼,愚蠢的人們自以為是,總能被聰明的你嘲笑一番。”
柒林聞之,只是略微偏了偏頭,並未發表任何言論。當然這塊牌匾最後是毀了,連同整座聽風樓一起毀了,從此七皇子府上便再也沒有聽風樓這個地方。至於是怎麼毀的,漫羅記不起來,只知道如今掛在柒林閣內的那塊牌匾是她之後仿製的,那四個大字仍是她親自提筆寫上去的,卻似乎沒了當初的韻致,或許是因為心裡知曉這不過是個仿造品的緣故,抑或是因為那時候柒林已經不在。
從昏迷中漸漸甦醒過來,漫羅只覺頭疼得厲害,思及昏迷前的一切,方才憶起一些片段,似乎她險些被柒林掐死,可後來不知怎麼的,對方好像突然心軟了一樣鬆開她,緊接著她便感覺腦後一疼就失去了知覺。
微微睜開雙眼,望了一眼周圍,她頓時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臉色不禁一變。卻見此刻她正被綁在一根柱子上,而腳下堆滿了乾柴,兩側分別有一名士兵手裡舉著火把,就等著她正面前的那個冷著一張臉彷彿天下皆不入眼的少年下達命令。
她的身體猛然一顫,明顯地感覺到一絲的恐懼。她拼命地掙扎起來,可是越是掙扎,繩子緊勒面板的地方就越疼,她心中越發的恐慌,鎮定在火苗的閃爍間一點點被燒燬,她失措地叫道:“你要殺我?柒林,你居然想要燒死我?”
而柒林則坐在前方的一張椅子裡,極為淡漠地望著她,沉默了須臾,他方才啟口,“你若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我便留住你的性命。”
漫羅微蹙了眉頭,略顯絕望地問:“你要我說什麼啊?”如若她知道,定不會瞞他,畢竟如今攸關到她的性命,雖說也許一旦死了她便可能回到以前的世界去,可是仍是免不了恐懼,她只要一想到被烈火焚身的痛苦,就止不住地發抖。
柒林的口吻淡淡的,他說:“告訴我,當年為何一定要對我趕盡殺絕?你之前明明答應了不會傷我絲毫的,為何要出爾反爾?為何言而無信?”
所以他恨她,漫羅在柒林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痛苦,那種痛苦絕對超越了她被罹湮背叛時的感受,她終於明白了,為何柒林會不自控到要殺了她,可是心裡依然很悲傷,不是因為意識到自己快要死掉,而是看著柒林這般模樣,她的心卻一陣陣地犯疼。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她的聲調越發拔高,至第三個“沒有”的時候竟顯得有些尖利了,她搖著頭,像是在拼命否認些什麼,又好似執著著想要解釋,偏偏除了這三個字,她什麼都說不出。
可就是這三個字突然惹惱了柒林,只見他憤怒地站起身,眸中滿是殺氣,“既然你到現在還死不承認,那便永遠都別說了,我這就送你上黃泉!”言下手一揮,下令道:“點火!”
其實漫羅很想問一句,“柒林,你殺我究竟是因為你恨我多一些,還是你愛我多一些?”可是她沒來得及問出口,乾柴與烈火相遇,熊熊火光將她包圍,周身濃煙滾滾,嗆得她透不過氣來,而那劇烈的高溫彷彿能將她融化。
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畫面,很模糊,一閃而過讓她難以捕捉,心頭莫名地傷感,眼角忽而劃過一滴淚水,轉眼沒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