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吳侯扶持劉備,並非只是順著吳侯的心意來鉗制夫君,更是想他用在兩家聯盟中所起的特殊作用,作為自己在江東立足的支援。”
周瑜點了點頭,卻又嘆道:“子敬的野心,我早該猜到的,不過以他的為人,絕非那種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江東大事不顧的人。只是聯劉抗曹固然可令江東自守有餘,但卻失去了西進入蜀的希望,不入蜀又如何能北上爭奪雍涼,不爭雍涼又如何能爭天下,吳侯把南郡這一拱手相讓,便等於斷了一統天下的希望,孫氏終究也不過是劃江自守的割據之徒罷了。”
周瑜滿腹的不甘心,說到激動處,不禁熱血上湧,又是狂噴了幾口鮮血,當即就昏死過去
“夫君,來人啊,快叫大夫啊,夫君……”
周瑜當天的病情便又加重,整整昏迷了數日,只是在小喬的細心照顧下,延請了多位名醫,用了些吊命的藥材,方才勉強將病情穩定下來,當週瑜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四天之後了。
此時正當黃昏,斜陽從簾縫中偷入帳中,正好傾灑在周瑜蒼白的臉上,睡夢中的周瑜只覺臉上暖暖的,癢癢的,不覺中微微睜開了眼睛。
昏黃的光線在他臉上跳動,許久未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會才漸漸清晰,而周瑜的神智也隨之清醒過來。
當他看到斜靠在榻邊,緊握著他的手,卻又一臉疲倦的打著瞌睡的小喬時,蒼白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欣慰的笑。
望著妻子那美如蓮花的容顏,周瑜心中卻又一陣的酸楚,他忍不住抬起手來,輕輕去觸控那潔白的臉龐。
困頓中的小喬感受到了丈夫的觸控,很快就醒了,看到周瑜也醒了,立刻是喜形於色:“夫君,你終於醒了,可感覺好些了嗎?”
周瑜微笑著點了點頭,問道:“我昏睡了多久?”
“四天,夫君,你餓不餓,我去盛些粥來。”
雖然昏睡了四天,但周瑜此刻並未感覺到餓,但也沒有拒絕妻子的一番關懷,便在她的親手喂下,勉強的吃了一些。
小喬替他拭乾淨了嘴角的殘漬,問道:“夫君,你再多睡一會吧。”
周瑜搖頭道:“都躺了四天了,扶我出去曬曬太陽吧。”
他說著就掙扎著要起來,小喬深知丈夫的脾氣,也沒有多勸,只好攙扶著他徐徐的走出了帳外。
營帳是安在一處瀕江的小斜坡上,出得帳外,滾滾長江便盡收眼底。
斜陽映照之下,江水泛著金黃色的水花,一艘艘操練歸來的吳軍戰船正緩緩駛回水寨,水手們的號子聲隱隱可聞。而左右經過計程車兵健兒,無不恭敬的稱呼一聲“大都督”。
再向遠處望去便是碧波千頃的田野,而在那遙遠的天際,雲巒層疊,山川此伏,茫茫之中,更有一種浩瀚之氣。
周瑜望著斜陽下的天地,喃喃道:“這大好的河山,可惜卻再沒有機會踏遍了,可惜呀……”
小喬聽出他話中有傷感之意,便忙是寬慰道:“怎麼會沒機會呢,等夫君你把病養好了,我陪著你好好過一過遊山玩水的清閒日子。”
周瑜只是一笑,道:“我累了,回去吧。”
於是,周瑜又在小喬的攙扶下回到帳中,他卻並未準備休息,而是叫小喬去備下筆墨。
小喬以為他還在為軍務操心,便勸道:“你的身子都這樣了,就不必再管軍務了,等病好了再說吧。”
周瑜道:“這軍務我想管也管不了了,我是要給吳侯上一封書,推薦子敬接替我的都督之位。”
小喬吃了一驚,不解道:“這件事總歸是子敬有愧於夫君,夫君你心胸寬廣,不與他計較便是了,何必還要推薦他接你的位子呢。”
周瑜卻道:“我若無法統兵,則放眼江東,再無人能為吳侯北向爭奪天下,唯今之計,江東唯有劃江自守才是長存之道。而荊州地位江東上游,於江東威脅極大,吳侯遲早是會圖之的,但那劉備又絕不會拱手奉還,久而久之,勢必會兵戎相見,待到拼個兩敗俱傷之時,曹操必會坐收漁之利,到時江東就難保。而子敬一力推崇兩家和好,只要有他做都督,雙方縱有些爭端,也必不會發展到徹底撕破臉皮,決一死戰的地步,所以能接任我的位子的,非子敬莫屬。”
周瑜的這番說詞,小喬不見得全能聽明白,但他知道,自己的丈夫在病入絕境之時,依然想著是為孫氏的江東基業設想,心中不禁生出萬般委屈,眼淚幾乎要流出,只是強忍著才讓淚珠只在眼眶裡打轉。
當下小喬也不再過問,只在一旁靜靜的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