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濤拍岸,日於中天。
七月,是你離開的時節。
皇陵,是你留下最後痕跡的地方。
所以,每到這個時候,我便順邛江經青古峽而下,前往神龍寺祭祖一月。
掛在脖間的鳳戒,經過數年摩挲,越發光滑。猶記得封禪那日,當我在密閉的軒轅殿劍座上看到那本該與你一起消失的鳳戒時,心臟略抽,再無它念。
我想,我所有的感情都在那懸崖邊燃燒殆盡。
前七年,我還在自欺欺人,以鮮血治療千瘡百孔心臟。迷信著“得天下者,得此女”。我只要一路屠戮,殺伐天下,很快你就回到我身邊。每到一個城池,我便在茫茫眾生中搜尋你的身影,可一次次失望,以至於絕望。
看著生靈塗炭,看著白骨嶙峋,那顆殘破不堪的心臟略略慰藉,我以別人的痛苦淨化自己的哀傷。
看著親厚之友陌生厭惡目光,看著旁人恐懼戰慄的屈服,我覺得無比爽快。連你都可以欺騙我,拋棄我,我又還有什麼可以相信?這個世界,只要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可是,當我看到那枚鳳戒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
我這一輩子,卑微瘋狂地跟著你,追著你,等著你。七年戰場風沙,血海浮沉,唯一支撐我的是那段短暫而美好的時光。
我一直說服自己,你不是不要我了,你只是不得不離開。
可軒轅殿的鳳戒,無情地將我打回現實,支離破碎,遍體鱗傷。
原來一切不過虛情假意。
從神龍寺開始……你已經拋棄我了。
原來,你早就計劃周詳。那些甜蜜只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惕,再狠狠地將我推入地獄麼?
看著鳳戒,我知道你不會再回來了。
漸漸地,這顆黑暗猙獰的心臟,變做了石頭。
我已經不需要以殺戮來慰藉療傷,因為我已經連痛苦都不會了。
自那日起,我改名為殤。
心已覆滅,成為名副其實的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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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空冷月,露溼重衣。
每到這個季節,我便無法安寢,逡巡於荒涼破敗的夜闌東宮,盼著季節反常,暴雨淋漓。
棲鵲驚乍起,飛螢捲簾入。我擱筆起身,步至窗前。庭中高槐寒影疏落,空空如也。五連池寥落冷悽,寂靜無喧。
桌上奏摺靜靜攤開。
不知何時起,所有我過目文篇中,再也找不到一個“寵”字。
或許在他們眼中,你已經成為我的禁忌。
尋找你七年的驅影被我喚回,可是我知道紀章至今還在秘密搜尋你,我不過問。
眾人對你絕口不提,諱莫如深,彷彿你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可是炤陽宮寢殿裡,一切如你在時,從不改變。
我的確心如死灰,但找你,想你,已經成為與生俱來的習慣。
我一邊毫無顧忌地爭權奪利,無所不用其極。木無表情地看著身下各式各樣各懷目的的女人。
一邊,將你曾經居住的芙錦閣劃入虎烈王府,按當初的承諾重建擴造。
有時想想自己矛盾的行為,實在無聊之至。
就像一個將死之人的垂死掙扎。
關窗返回,我有些累了。一邊褪去絲袍,一邊步至龍床。經過你送我的生辰圖屏風,目光落於側木上的刻印。
硃筆化過那道,是你的。上面深深淺淺的刻印,是我的。
靠近以掌輕撫,那道朱印如今只勉強到我胸口。
閉上眼,我慢慢伸出雙手,環出你的腰身。
你若不回來,便永遠不要回來了。
否則,我會親手將你四肢一點一滴捏碎,將你困在這暗無天日的炤陽宮,從此再也無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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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宮冷雪,寒風呼號。
飛鷹送來楒旻抵京的訊息,死寂萬年的心思微動,亦只是轉瞬即逝。
“擺駕。”我道。
後來,我反覆回味著,那個百卉含英,紅花綠柳的冬夜。
穿過庭院樓廡,幽靜深廊,一個身影險些撲入我懷中。
那熟悉的香氣絲絲入鼻。張經闔攔在我面前,將你擊飛。
“摸黑走路趕著去投胎啊!眼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