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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寵腦海靈光一現,計上心來。
她把頭湊得更近,鑑賞半天后總結呈詞:
“你的行書不如太子燁。”
身旁少年眼波迅速幽邃黯沉,頗有深意地盯著她,慢慢擱筆環胸,倚坐在椅子上:“姐姐有什麼看法。”口氣冰冷。
廉寵料到他會不爽,但未曾見過他這種表情,彷彿一下變成了男人般,不是很適應,便將注意力專注於他的字跡,應道:
“我以前閒來無事,在你房中翻到一本你們幾兄弟親筆文集。太子燁的書法為最。字態飛動灑脫,神采超逸,尤擅結構。人說行書應如行雲流水,清風明月,而他盡寫出了縱橫捭闔、八面出鋒之勢,心胸氣魄非比尋常!”
一邊說一邊偷偷睨了睨身旁少年越來越陰鬱的臉色,恩,藥一定要下得重,療效才明顯。
“明明絲絹上有烏絲欄,但字的氣勢絲毫不受侷限。用筆極其率意放縱,提按轉折挑,曲盡變化,一氣呵成,尤其是章法:緊湊的點畫與大段的空白強烈對比,風檣陣馬的動態與沉穩雍容的靜意完美結合。看似中和,實則奇詭。”
廉寵眉飛色舞,她的古典文學、歷史典籍雙碩士可不是白唸的,魔鬼記憶力可不是吹的,評點書法這種語句,還不是隨手一捏一大把!
宇文煞安靜地聽著,握筆的手指關節卻漸漸發白。
太子的文采書法他心中有數,自知不如,他一直默默追趕。可如今偏偏讓她親口點出,心裡如針刺刀刮。
連她也覺得他比不上太子嗎?連她都更喜歡太子?
廉寵暗歎,寶貝的氣場真大,明明不動聲色地生悶氣,都能令房中風起雲湧,甚至產生了中央空調之感。
寶貝呀寶貝,姐姐是有苦心的,所謂苦盡甘來嘛,你會體諒姐姐的用心良苦的!
“你的行書,字法嚴謹,穩重沉實。筆法險峻,頗有蒼勁古茂之意。但卻過於拘泥形勢,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你知道為什麼嗎?”
宇文煞抿了抿唇,半晌才偏頭看向她,冷聲道:“姐姐請講。”
“字如其人呀!”
“字如其人?”
“沒錯,字如其人。世上人性格皆不同,境遇也不同。太子殿下乃人中龍鳳,氣度開闊,得天獨厚,運書遊刃有餘。你個性冷僻叛逆,年少輕狂,尚不得志,何必苦苦執著行書。”
頓了頓,見宇文煞若有所思,她緩慢誦道:
“‘劍舞風雨起,一嘯天下傾。’寶貝,你所善的,是草書。”
“我的草書?”宇文煞訝然提眉。
“草書要求打破縱橫格局,其縱情奔放,又是一種超越於法度之外的過人膽識,一種激情迸射無法自已的抒情境界。我想對於太子而言,做書法是一件莊重神聖的事情,絕不會像‘殿下’您這般放浪形骸,衣衫不整,披髮散亂,隨性而寫。而正是這份隨性,使得你可以衝破窠臼,真正抵達化工而非畫工,寫情而非寫字。我記得寢房畫中之字,跌宕奇逸,揮斥方遒,點畫狼藉,卻似亂不亂,筆筆都能斷而後起,似斷未斷,絕處逢生。通篇視之,神采奕奕,疏放不羈,縱情奔放,氣勢開張,酣暢淋漓,何其壯觀!”
言畢,宇文煞陰沉鷙戾早已散盡,神色驚愕非常。半晌嘆氣道:
“姐姐能把罵人說得如此周旋漂亮,卻又字字珠璣,一針見血,好生厲害!一點都看不出來,姐姐這成日‘放浪形骸,衣衫不整,披髮散亂’的女子竟如此懂書法。”
廉寵的臉抽搐了一下,訕訕道:“彼此彼此,寶貝你熱炒熱賣的功夫也挺不耐,唉,不愧是左撇子呀!”
宇文煞神態再黯,房中氣氛重返冷凝。廉寵這才意識到似乎每次提到左撇子他都十分反常,中國古代挺歧視左撇子的,這裡莫非也一樣?佯裝不知,正想著該怎麼把話圓出來,他冷冷開口道:
“這與左撇子有何關係?”
急忙踩著階梯往下爬,她看似不經意應道:“左撇子聰明唄,這你都不知道?”
“哦?”他頗有些不自然地盯著她,卻又帶著點期待,“此話何解?”
“你真不知道?”廉寵故作驚訝,“那個,應該怎麼說呢,就是人的大腦,其實是兩瓣,分左腦和右腦,右腦控制人體左邊,主管語言、數字、分析、邏輯推理的功能;左腦控制人體右邊,主管書法等藝術,空間抽象,綜合等功能。一般的人都是左腦發達。但是左撇子天生右腦發達,自小又會加強右手訓練,所以左腦也很發達,兩個腦當然比一個腦的聰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