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回頭看她。孟婆對著他微微一笑，那一雙紅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中熠熠發光。

梅雍淡淡道：“我們當然還會過來，離開地府時自然要來和孟婆說再見。”

孟婆笑笑。她沒有再說話，而是轉過頭，繼續給她跟前的鬼魂分放孟婆湯。茜兒蹲在她身邊，不時地對那些鬼魂做一些惡作劇。杜珣看著那些鬼魂一個個拿過那玉白色的小碗，仰頭飲下，然後茫然著眼神走向未知的未來。

梅雍拉著他，沿著青石板的路慢慢踱著遠去。

“阿珣。”

“恩？”

“我愛你。”

他停下腳步，雙手撫摸杜珣的臉頰。“這不是玩笑。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你懂嗎？對我們仙人來說，漫長無止盡的歲月，伴侶是最重要的存在。你是我這千萬年來第一次主動選擇的伴侶。你明白這有什麼意義嗎？”

杜珣臉微紅，但他決定這一次勇敢和堅決地面對。

“你愛我，你是認真的嗎？”

“廢話，笨蛋。”

“……那我告訴你，我不希望我喜歡的人隨隨便便地對待我，用情不深什麼的……是不允許的。更不許隨便忘記我。”

“當然。”梅雍低下頭：“怎麼會忘記呢？這多麼不負責任啊。何況，我也不會讓你死。你的所有，都是我的。”

他的鼻尖頂上杜珣的鼻尖。杜珣頓了頓，卻猛地推開他。

“又怎麼了？”

“這是在大街上！色狼！”

心砰砰，跳得很厲害。他是宅男，但不是弱智，他知道，自己或許真的喜歡上這個男人了。

同志在這個世道活得能有多艱難，他自己很清楚。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成績好、相貌英俊、家世也很不錯，還有一個院花女朋友。但這個人，在大學畢業的聚餐那天對杜珣說他很痛苦，隔天就自殺了。

後來從女朋友那裡知道，這個朋友愛上了一個男人。

是杜珣。

愛情，不可得的愛情，是多麼的讓人心碎。

“喂！”

杜珣猛地停下腳步，因為用力過猛，差點一個跟頭栽下去。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少女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啊，是你。”杜珣看清楚眼前的人。一身的紅衣服，正是那個叫茜兒的梅花妖精。

茜兒又聳了聳鼻子：“你的味道比以前見你的時候濃了好多。”她忽然抓住杜珣的手：“我們去看孟婆！她知道你來了，一定很高興！”

“等、等一下！”杜珣不明所以，“我問一下……我們以前認識？”

茜兒眨眨眼睛，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嘀咕道：“唔，這樣說的話，我們確實不認識……但我知道你呀，孟婆也知道你。每一個你。”

“每一個我？”

茜兒笑眯眯的：“你的前世呀。”

杜珣一呆：“我的前世？”

他對茜兒做了一個住嘴的手勢，沉思了幾分鐘，緩緩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孟婆是負責給死人喝湯忘記往事的是不是？”

“對呀。”茜兒露出一個你真笨的表情。

“那死人肯定很多了。”

“億萬億萬記都不夠呢，這裡來來往往的好幾個元會啦，誰知道有多少人。”

“那，”杜珣一字一字道：“你們怎麼會偏偏記住我？！”

“哦！那是因為孟婆姐姐覺得你很熟悉！”

茜兒拍手笑道：“你第一次來的時候，我還沒生出來！孟婆姐姐後來告訴我，你身上散發著一股很特別、很特別的味道！是死人身上永遠不會有的，生氣的味道！後來你又來了，我就過去看你，果然！你的味道，真的很好聞！也很容易讓人記住！生機勃勃、清新靈動，你就像一株靈草一樣呢。”

“……啊？”杜珣沒怎麼聽明白。他舉起手臂，自己嗅了嗅胳膊，沒什麼味道啊？恩，好吧，是有點香，這個應該是力士玫瑰花露的味道吧，前兩天梅雍買的。

“而且，你對人真的好溫柔，每一世的你，來到這奈何橋，都會對我們很友善地打招呼，不像其他靈魂，面無表情、死氣沉沉的。”茜兒露出了懷念的眼神。

恩，照常理來說，那些人都死了當然應該是死氣沉沉的……

茜兒又道：“孟婆姐姐起初以為你是什麼天上靈藥的轉世，但你輪迴了好幾十次，孟婆姐姐想就算是貶謫也夠了吧，就託人去天上問，但天上說沒有你這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