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柳家,百年前是齊家家臣。”柳夕顏踉蹌著站起。她不知信上寫的是什麼,可是卻知道,那會是無法挽回的悲哀。
“是嗎……”輪到齊顏無語。遠離了千日國,齊嚴仍是掌控著一切,齊家百年前便在為除卻敵手布棋,百花谷與塵世毫無沾染,怕是隻用來對付最棘手的敵人,這步棋,埋得那麼深……“告訴柳夕情,讓她轉告他,該如何做我自是心中有數,這是我的賭局。”大掌一收,未開啟過的信就在齊顏手中化為灰燼。“還有你,守著無塵便是,其他的,不要去管了。”
三日後,齊顏說服谷映塵將柳夕顏母子送往蒼山,慕容滄月隨行。
“我身體健壯,不需診治。”聽谷映塵如此說,齊顏牽強一笑,朝辛逸使了個眼色。
“逸對醫術微有涉獵,王爺可安心讓逸診脈。”辛逸不待谷映塵拒絕便單手搭上了他的脈。
“照脈相上看,王爺不只無礙,而且身體強健。”辛逸放開手。
辛逸的停頓讓齊顏瞬間冷冽下了心神,他站在窗前,負手而立。“接著說。”
“大陸南方生活著一類民族,他們擅蠱毒之術,蠱是一種以毒蟲作祟害人的巫術,是一種較古老的神秘巫術。造蠱者取百蟲入甕中,經年開之,必有一蟲盡食諸蟲,此即名曰蠱。以毒藥藥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謂之蠱毒。王爺身中蠱毒,經年已久。”
“有法可醫?”谷映塵的反應比齊顏淡定很多。
“乃蠱毒傳入中原之後的改良之作,以造蠱者之血養之,性慢,能蟄伏人體多年,毒發毫無徵兆。”辛逸拿出銀針,輕輕扎入谷映塵心口的一個穴道,一股奇香迅速瀰漫了寢殿。“此蠱必須今年食用才有現今效用,想是王爺身邊出了異心之人。”
“……”殿中一陣長久的沉默。
谷映塵緊閉著眼,等他再睜開眼時驚訝已全然消失。“風吟軒!”
“屬下在。”風吟軒在殿外單膝下跪。
“追上月娘一行,將小王爺帶回傲龍堡!”稍作推敲,谷映塵心中頓時清明。
“等等。”齊顏深吸一口氣,“有月娘在,蒼山比這裡安全。將夕主子軟禁於離宮,莫讓她接近小王爺。”
風吟軒抬頭以眼神詢問谷映塵的意思,後者點頭後他才領命離開。
“對此蠱,先生有何高見?”齊顏問。
“此蠱名為百花蠱,逸只聞其名,不曾親身見到,不過若想解毒,必要造蠱者之血為引。”
“呵……”谷映塵輕笑出聲,打斷了齊顏二人的對話。“本王不懼敵人,可是真正以真情相對的敵人,本王防不勝防。勿離,從頭至尾都是你主僕二人在說,本王憑什麼相信你?”
辛逸看了齊顏一眼,無聲地退下。
“可是塵,你相信了。”無聲的嘆息,齊顏宛若謫仙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這三日,他一直在問自己同一個問題,他是否真的想要谷映塵的命。答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裡。只是現在,他不想讓他死。
若沒有歷史,沒有朝代,只有愛情,今又會是何種觀景?他們用生命書寫歷史,他們註定成為歷史舞臺上的主角,誰又知看者何歡,演者何憂。這塵世路,轉眼春秋幾度,後世又有誰能真正記得他們?一紙褪色丹青而已。
“你猶豫了。”谷映塵再是輕笑一聲,語調已與剛才完全不一。他起身上前,將窗前那個此刻略顯單薄的身影摟在胸前。“勿離,你猶豫了,這麼看來,我還未輸是不是?”
“……”齊顏許久沉默,緊閉的眼看不出他的掙扎。在谷映塵懷裡轉身,睜眼,他眼中已一片清明,似是想清了何種難題。“明日我上百花蠱,為你取藥。”
細細端詳著齊顏的臉,谷映塵看痴了。這個笑,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不是嗎……
“賭局取消了。”齊顏一掃所有濁氣,周身一陣清朗,如天山飄揚的新雪,婉轉而悠揚。他伸手撫上谷映塵的臉,任由後者輕輕磨蹭著。此刻溫情,一生回味。
“好……”他答道,眼角春意盡顯。把這浮生換了濁酒一壺,弄它個花顏柳步,天也妒。這個賭局,豈是我倆說停就能停的,我的勿離,好傻……
百花谷四季如春,遍地開滿奼紫嫣紅的各色名花。晨間未退盡的霧氣讓山谷恍若天上秘境般仙霧繚繞。
遠處“噠噠”的馬蹄打破了這份靜謐。馬蹄過處,亂花飛濺,蝶兒翩然驚走。
齊顏手中的齊府玉牌讓他在谷中前行宛入無人之境。
“百花谷重地,尊駕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