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之人;不清楚出仕為官對於葉安這般小家族平民出身的人有什麼意義。
但此時他意識到了這一點。
“啊呀;我歡喜得都忘了……十一郎;雖然大勝;我方傷亡亦統計出來了。”一個人傻笑了好一會兒;葉安回過神之後;強捺住歡喜;開始稟報己方的傷亡情形。
此戰葉暢方損失最大處;就在於消滅過了山口的那五百高句麗前鋒時;當時雖然將敵人消滅了;自己這邊也有三百餘人傷亡;好在傷者居多;真正陣亡者不過五十餘人。而葉暢治軍別的沒有;獨軍醫這一點抓得極緊;故此傷者大多得到了處置。
聽得傷亡數字;葉暢心中有些發冷;但旋即又冷硬起來:慈不掌兵;若他自己不想死;那麼就必須習慣於傷亡。
“死者入土為安;傷者好生醫治;若有殘疾;量其才器安置。家屬親人;從憂撫卹——無論尋得到尋不到其親族;都要登記在冊;以備祭祀”說完之後;葉暢想想;還有些不放心:“此事我親自督辦;你現在與我去看看傷者;讓都裡派大車來;將傷者好生送回去。”
戰場離都裡鎮只有十里;而且是十里平川道路;故此沒有多久;便有都里民兵拉著大車趕了過來。樊季勇便在這些民兵當中;他一臉興奮;用力推著大車向這邊趕;但還隔著老遠;便被北風吹來的血腥氣弄得胃中東西不停翻騰;等到了戰場上一看;就不得不扔下車;到路邊嘔吐去了。
與他一般嘔吐的不只一個;都裡新招募的民兵;都未曾派上戰場;他們見過血腥;但如此血腥的情形;卻還是第一次。鳳凰山下;幾乎遍地死屍;而且大多數死屍都不完整;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斷頭開腹。
“哈哈”
樊季勇好不容易適應了一些;便聽得有人大笑;他抬頭看去;只見一隊老民兵整著隊;雄糾糾氣昂昂從他們面前經過。那大笑聲;便是看著他們狼狽模樣發出的嘲笑。
“這般菜瓜生棗兒;當真沒有用處;還只是看著這裡便成了這般模樣”那笑聲中有人議論道。
“難免;難免;殺豬殺狗或者見過;可是殺人;而且是殺這麼多人……”
那些老民兵泰然自若地一邊議論一邊開拔;樊季勇等人心中既是不憤;又是羞愧。就在樊季勇滿心糾結之時;突然有人從背後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樊季勇回過頭去;嚇了一大跳;頓時站直來:“葉參軍”
“莫往心裡去;他們也不過是比你們早些加入民兵;經歷過幾場戰事;多見過幾次死人罷了。”葉暢笑著鼓勵道。
“是……是”樊季勇只覺得嘴巴里發澀;說起話來都直哆嗦;葉暢又向他笑了笑;然後舉步上前;牽著馬向著都裡方向行去;留下一個背影給樊季勇看。
“好小子;葉參軍和你說話;你怎麼就這模樣了?”葉暢走得遠了些;旁邊的夥伴上來;一個個推搡著樊季勇。
樊季勇此時才回過神來;眼睛裡晶晶亮:“方才……方才葉參軍與我說話了;與我說話了”
“瞧這小子的德性;以往葉參軍不是也與你說過話麼?”
“不一般;不一般;你們是不知;方才葉參軍出現時;我覺得氣都喘不過來;他眼睛一掃;我便雙膝不穩;幾乎要跪下去”樊季勇搖頭道:“他手拍了拍我;我便覺得身上發麻;動彈不得……嘖嘖;不愧是葉參軍;不愧是天上星宿”
“呵呵;你這廝現在嘴巴倒利索了。”
“你以為我是胡謅?當真我真覺著;葉參軍彷彿是從天下降下的星宿;全身上下都散著光——你們瞧;若不是天上降下的星宿;這一戰能打得這麼於淨利落麼?”
他一指面前的戰場;周圍的同伴們不由自主都沉默了。
光從地上的屍體與跪在一旁瑟瑟發抖的俘虜;便可以看出;敵軍數量不少;而且都裡的漢人都知道;卑沙城乃是附近最大的高句麗勢力;傳說能派出近萬兵馬。
大夥再想起葉暢的模樣;隱約覺得;那個看上去有些娃娃臉的少年官員;還真有些與眾不同之處。若非如此;這一地的高句麗人;怎麼會變成死屍?
“少說殺了上千高句麗人……”有人低聲道。
“我看有幾千”又有人道。
“嘖嘖;葉參軍……當真是了不起;他手下才多少人;方才過去的;莫看一個個趾高氣揚;大夥誰不認識誰;都是咱們都裡附近的;不過就是早半年跟著葉參軍;便能打勝仗”
“打大勝仗”樊季勇糾正道。
他緊了緊身上衣裳;突然間覺得;自己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