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坦率,楊富哈哈笑道:“郎君志向高遠,富貴必然可期,只求到時郎君勿忘我這貧賤之人。”
“貴主府上管家,何言貧賤?”自稱王啟年的富家公子嘖嘖道。
兩人相互試探,從這個王啟年的態度中,楊富判斷,此人其實想要干謁咸宜公主。
長安城乃大唐政治文化中心,想要中進士,就必須在長安城中有足夠的名聲,而要有足夠名聲,就必須進行“干謁”,也就是拿著自己的詩文前去尋權貴們“投稿”。如果得了權貴賞識,什麼封推強推熱門推,文華分類彈窗推,這些大推薦連綿不絕之下,自然人氣高漲,上門推薦投票乃至打賞者自然洶湧而來——大神進士何足道哉,榜下被權貴抓去當了女婿的都有。
但想要干謁,卻也需要有門路,每年入京城期待一舉成名的讀書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到得科舉之時,各權貴門房收到干謁的詩文可以當廢紙賣。這等情形之下,各府的管事、近人,自然就炙手可熱,往年楊富靠著替干謁計程車子儒子遞詩文給楊洄,也沒有少撈得外快。
要不然只憑駙馬府裡支應的那些工錢,他哪能在寸土寸金的長安城中買宅置產。
二人各懷鬼胎,聊到後來,都覺得極是投機。不過楊富為駙馬府管事,終究不能在外久留,因此向那王啟年道:“某在駙馬府中尚有事,若是王郎君不棄,過三日某再與王郎君相見。”
“好說,好說,楊管事請自便!”
那王啟年也沒有急著坦露心胸,二人哈哈一笑,各自離去。雖是如此,楊富卻是吩咐人盯著這王啟年,每日裡這位王郎君在傢俱店裡一擲千金啦、在風月樓裡與人爭妓啦之類的訊息,連綿不絕傳到楊富耳中。其中也有訊息說,這位王郎君在打探他是否真為駙馬府管事的,這訊息讓楊富心中大定:此人必定要來求他。
果然,三日之後,他再出駙馬府來見王啟年,王啟年便試探他口風,問是否能替自己干謁。楊富嚴辭相拒:“某雖在駙馬府中任一管事,朝夕得見駙馬顏面,但駙馬曾再三有言,不可替人行卷干謁。王郎君雖有大才,卻莫害我。”
“楊管事這就見外了,實不相瞞,某家中指望著某能中進士好支撐家門,故此不惜代價亦要成事。某揚州人,到此既無親友又無故舊,只是見楊管事為人爽氣慷慨,故厚顏相求。若是楊管事幫了此忙,某有一物相贈。”
那王啟年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張紙來,楊富歪頭去瞄了眼,然後眼睛瞪得老大。
竟然是一個莊子的田契!
“某不可能帶著這許多金錢進京,先遣人在京畿購了一座莊子,莊子不大,也就一百餘畝到足兩百畝地,只求楊管事行個方便!”
楊富努力嚥了口口水,這一百餘畝地,可是關中京畿之地,不比尋常!
若是揚州之地,他定然不做想念,因為他不可能分身去管,便是東都洛陽之地,他都不會垂涎,唯有這京畿之地,而且隸屬於長安縣,楊富很清楚,那地方離京城也就是半日路程。他完全可以在應承好駙馬府差事的同時,將這莊子管好來!
依此時地價,百餘畝地,便是幾百貫錢,自然,因肥瘦不同,價值也不一樣,但至少是值幾百貫錢。更何況這還是熟田,上面有小莊子,還有幾家佃戶。
越是細想,楊富的心便越是火熱。所謂慾令智昏,他這個時候,想的就完全是如何將這個莊子弄到手了。
就在這時,那王啟年又道:“今日天熱,我那莊子倒還涼快,若是楊管事有暇,何不與我一起去莊子看看,也算避避暑氣——你道如何?”
楊富心中盤算,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親眼見那莊子,若真如這外來的蠢漢子所說的一般,那麼自己就幫這蠢漢子遞一回行卷,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他正要答應,王啟年偏偏又道:“若是楊管事真不敢,我也不為難,只求楊管事介紹駙馬府中大管事與我認識,少不得給管事兩貫鞋底錢。”
兩貫鞋底錢如何能與價值幾百貫的田莊相比?而且此語還提醒了楊富,若是給駙馬府其餘管事知道,還不紛紛來搶這等美事?
不能讓駙馬府其餘管事知曉!
“我遣人回去告假,便隨你出去見見。”楊富當機立斷道。
第一卷誰乘星槎破虛空 第54章一箭雙鳥驚天案
出了長安城,向南,便可望見連綿的南山(秦嶺),而那莊子,便在南山之側。
王啟年帶著三個長隨,與楊富一路說笑,身邊又帶著冰鎮了的酸梅湯,因此倒不覺得熱渴。出了長安有十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