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欲墜的步態,再望望窗外陰沉的天色,終是心軟下來,道:“神公子,要不我給你找把傘吧?”雖然明知道眼前男子擁有著一身足以毀天滅地的道行,但現在的他,看去實在是一觸即潰的脆弱。
獸神擺擺手,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青綠色的油紙傘,開啟,遮住了頭頂的天空。冰涼的雨水灑落,打溼了傘面上的灼灼桃花,也浸溼了上面清秀勾連的詩句。
無雲天在九天之上,混沌深處,是諸世界諸天中最為清幽之所,亦是混沌七聖之中年紀最幼的女神的居所。
雲纏霧繞,古井寂寂。女子眼望著井中水面投射出的畫面,黑眸深深。不知哪來的風撩起她的黑髮,白色的羽衣微微翻卷,在若有若無的曠遠鈴聲間,美麗而虛無。
“竟然還帶著這把傘,這獸神倒也不算無情。”這聲音嬌美豐盈,如同它的主人一般風華無限儀態萬方。女媧不知何時出現在女子的身後,蛇尾輕擺,紅衣瀲灩,髮間飾以鳳羽,璀璨輝煌。她本是人類之母和生育繁衍之神,輕顰淺笑之間,那種葳蕤的生機似乎滿得隨時都會溢將出來。只是這般盎然無方的女神,立在這白雲悠悠的無雲天之中,也顯得清廖寡淡起來。
“五姐此來,該不會就是想說這個吧?”女子的聲音帶著亙古不變的清寂,她在說話,但因為太過縹緲,聽到的人總會有種她其實並未開口的錯覺。
女媧微微一笑,灼豔若朝陽:“我來這裡,還真是要說這個的。”她向前一些,和女子並肩而立,目光落到井口,“小妹,混沌紫血乃是我們兄妹成聖根基,即使是法力精深如你和六弟,也不過各自有九滴而已。你將一滴混沌紫血給了這獸神,又不惜為他亂了天數,難道就是為了站在這裡看嗎?”
“若我說是呢?”女子道。
女媧嘆氣:“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她徐徐的唸誦著這首人類的詩,眸光流轉,“當日你將傘贈與此人時,曾將這首詩題於傘面之上,只是將後四句隱去,只寫了前四句。你歲月無盡,自然不存在死亡之說,只是春蠶到死絲方盡,這牽掛怕是萬年億年也不得終了了。既然牽掛,又何必如此自苦?去蓬山的路雖然不多,總還有一兩隻青鳥可以通傳訊息的。”
“我沒有自苦,”女子道,素手一拂,井口有漣漪漾開,那一泓水波間的畫面變幻,時有高山夷為平地,王朝互動更迭,草木的枯榮,星辰的運轉,人類離合悲歡。畫面變幻的速度越來越快,各種色彩繚亂成令人頭暈目眩的漩渦,最終慢慢沉澱離析,重新凝出一張豔麗的臉,眉眼沉鬱,頭頂青綠色的油紙傘上桃花灼灼其華。
女子手微抬,隔著虛空在畫面中獸神的眉心撫了一下,聲音清淡:“這世間有太多無常,月有盈虧,人亦有生老病死,本來就算不得什麼。作為清波的一世結束,我與他的緣分便已終結,無需再續。身懷混沌紫血之人可與天地同壽,亙古不滅,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他總還在這世上。”
“如此便足夠了。”
女媧皺眉,略略加重語氣道:“玄微!”
女子略感驚訝,自從出生於混沌之中直至今日,女媧鮮少叫過自己的名字:“五姐有何見教?”
女媧搖頭道:“混沌紫血乃是聖人根基,獸神身負重罪卻蒙如此厚賜,你以為天道會容得下他嗎?”她的美眸中滿是擔心之意,“天數已亂,未來之事即使是擅窺天數如四哥也說不清。玄微,你從開闢以來便一直置身天數之外,你要保獸神,可有想過如何應對你種下的因果?我知你既如此行事,心中必然已有成算,只是天道無情,你可要小心。”
玄微怔了怔,旋即輕笑出聲,她天生生得一幅好顏色,卻因為氣質的虛無而顯得清淡空無。此番一笑卻端的是顛倒眾生,令日月星辰瞬間黯然失了顏色。
“若那日真的來了,”她的語氣輕柔淡然,甚至有著若有若無的歡欣之意,“我應了便是。”
“巫女能夠做到的,我也未始不能做到。”
天地迷濛間,獸神若有所覺的抬頭,但見陰雨綿綿,望不見盡頭。
他低下頭。
許是因為醉了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為剛才拂面的風,他竟覺得剛才有隻手撫過自己的眉心,觸感清淡而柔軟,令人心悸。
云為車兮風為馬,玉在山兮蘭在野
第77章 南行
鬼王宗,困龍闕。血池翻騰,石階凌空,那份困龍闕獨有的詭異與神秘似乎無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