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厲抬起頭望著他，後者取出一張淡黃描翠竹的請帖，放到了他手裡：“這張請帖是三日前送來的，因為忙著你和瑤兒的事，就暫且擱下了。如今你們已成了親，正好也可以空出手來。”

“宗主的意思是……”

“你是我鬼王宗的副宗主，瑤兒是我的女兒，由你們出面，外人自然不會說我鬼王宗不重視這天下蒼生。”鬼王道。

鬼厲猶豫道：“碧瑤她……”

“瑤兒道行不低，況且有你照應，我也是放心的。”鬼王截道，“何況他日你二人行走江湖，沒有手下照應，難免會遇到一些風風雨雨，瑤兒若不歷練一番，我是萬萬放心不下的。”

鬼厲猛然看向鬼王。他和碧瑤本就打算在見過鬼王后離開鬼王宗周遊天下，只是碧瑤與鬼王父女重逢正在激動處，一時不忍提起這個話題，便就這樣擱下了，不料現在聽鬼王口氣，儼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打算，而且，也默許了？

送走了鬼厲，鬼王坐了下來，眼睛一如既往的溫和深邃，只是眼底似乎有什麼光流轉不定。一個黑影無聲的出現在他身後，正是那鬼王宗中最為神秘的鬼先生：“宗主日後當真願意放鬼厲和小姐離開？”

鬼王目光一緊，隨即化作點點的慈愛，道：“瑤兒性子活潑單純，殺戮之事她能不沾惹便不沾染為好。而鬼厲向來看不慣本尊行事，日後的大計自然也該叫他離得越遠越好。順著他們的意放他們離開，是最好的方法。”

鬼先生沉默了一會兒，道：“宗主說過鬼厲此人不是池中之物，假以時日怕是會成為宗主大計的一大威脅，何不……”

鬼王亦是沉默，許久才開口道：“此子是個人才，有瑤兒在也不怕他日後與本尊翻臉，反而到了關鍵的時候可以成為一大臂助。何況，”他眼中突然掠過一絲無奈，“他對瑤兒也算真心，這天下如果能找到一個不惜性命護瑤兒周全的人，除了本尊也就只有他了。而瑤兒對他的樣子……還分得開嗎？”

第28章　海市（捉蟲）

海上明月共潮生，清光搖搖，灩灩隨波。

一男一女緩緩行來，男子衣衫鮮豔，女子一身白衣，兩人的衣袂隨風獵獵而舞，髮絲飛揚，恍若仙人，正是神公子和清波。清波的聲音清幽，帶著悠悠的嫣然風致：“再過上半個時辰，待月上中天，便是海市開啟之時。”神公子不答，只是眼望著大海，似是神智為這天地鉅製所奪，海風掀起他的衣襟和頭髮，翻飛不定，帶著致命的妖嬈誘惑。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了，冰輪當空，光華萬里。清波登上一塊礁石，取下頭上的白鳳釵，將它對準了那皎皎月輪。月色侵潤下，羊脂白玉琢成的鳳凰現出了平時所未有的明嫣通透，口中所銜的水晶鈴鐺更是化作了一汪紫色的水，光彩蘊氳。

“叮……叮……鈴……”

清脆的鈴聲如同天際飄下的雨珠，輕悠悠的在這海天之間迴盪。

海面突然毫無徵兆的升起濃濃夜霧，四周除了海水拍打礁石的聲音外，別無雜聲。只有那紫色鈴鐺活潑潑的搖晃著，襯著清波一動不動的姿態，美麗中有著說不出的詭異。神公子目光一閃，望向被一個方向，那裡被霧氣深深籠著，看不出任何異樣。

片刻後，一艘小船的影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霧氣中，逐漸向兩人接近。月光拋下，將緩緩變幻的霧色映成乳白，小船的輪廓逐漸清晰，船身是赤紅的珊瑚，飾以鮮嫩的白色貝殼，桅杆上懸著雪色的帆，薄薄的一層，紗一般的朦朧在了霧氣中，難分彼此。

伴隨著小船的接近，月光似乎也逐漸亮了起來，映出了海面之上那一望無際的街市。

是的，是街市。只見海面上此時似乎鋪了一層水藍色的布，無數的影子在其中穿行，叫賣聲此起彼伏，影影綽綽，熙熙攘攘。月輪顯得格外的大而明亮，高高的懸在中天，下方螢光煌然，美如夢幻。

“這大概就是海市了。”清波低聲道，提起裙襬踏上了小船，向神公子招手示意他上船，後者望著那窄窄的船身，目光微凝，終於還是躍了上去。

小船上多了兩個人，卻似乎仍是沒有任何重量一般，無聲無息的向著海市劃去。視野間白霧如紗，船下的海水墨藍，沉靜的感覺一如清波此時的聲音：“這是海市主人專門派來迎接各方客人的瑚舟，聽說必須用鮫人的歌聲牽引才能移動，也算是一種低等的法寶吧。”

神公子聽著，神色一如既往的溫和而漠然著，只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他的目光中有一絲微不可查的不自在。瑚舟船身實在太窄，兩人並肩而坐，身體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