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又處於左和德擢升的關鍵時候,出了這種事,即便是張居廉能夠把人保下來,恐怕也是晉升無望了。張大人在朝堂雖然勢力大,但也並未完全把持,長興候葉家不說,至少禮部尚書高大人、刑部尚書何家還是中立。更有許多勳貴之家夾雜其中,鄭國公常家、定國公樊家、武定侯家也是根深葉茂,極不好對付。
這時候左和德出事了,恐怕他們這邊很難推舉個人出來。
瞭解事情的經過之後,張居廉臉色陰沉地吩咐陳彥允:“你先去看看那人的屍首,有無不對的地方。”他要親自去問左和德的話。
陳彥允應是,徐昌帶著張居廉去牢房。順天府通判王大人請陳彥允去停屍房。
仵作解開了麻布讓陳彥允看。
陳義經驗豐富,走上來翻動屍首:“……沒有別的傷痕。腹部淤青,應該受了內傷。你拿刀過來。”
仵作有些驚訝,這驗屍仵作是最下等的工作,他自己本就是做殮屍送葬的人,才被請來做仵作。沒想到這官老爺模樣的人也要親自動手。他連忙遞上一把尖頭刀。
陳義也知道這些仵作,多半本身是從事喪葬,只是來糊弄口飯吃的。後代都不得參加科舉。大多數仵作也沒什麼驗屍能力。他早年倒是隨著老仵作學習過。知道怎麼驗屍。
陳義先叮囑這個仵作:“你在旁邊看著就行了。不過你得記住了,這些事都是你做的,和我們沒關係。知道嗎?”
仵作連忙點頭。又不由得看向一旁站著的陳彥允。
這位官老爺竟然也不避諱。聽說他就是當今的東閣大學士……只是沉默地看著,一言不發。
陳義很快就驗完了屍,護衛端了熱水過來給他洗手。
陳彥允看了江嚴一眼示意,他便上前一步。打賞了這仵作一袋銀裸子,一行人才出了陰暗的停屍房。
陳義邊走邊和陳彥允說:“三爺。這夥計即便頭部沒有受重擊,恐怕也活不久了。左大人下手真重,脾臟都破了。不過奇怪的是,這人生前曾飲過酒。吃了一頓好好菜……”
左和德當年抗倭的時候威名赫赫,手腳重一點都不奇怪。
“死囚要被問斬了,也有一頓好酒好菜。”陳彥允嘆息一聲。“左和德被人害了。”
等他們回到宴息處,範暉也已經回來了。
範暉起身向陳彥允拱手:“陳大人來得倒是早。”
陳彥允笑笑:“比不得範大人。聽說當時左大人傷人的時候,您正在醉仙酒樓?”
範暉頗有些不好意思,清秀的臉露出幾分赧然:“當時範某在醉仙樓宴請客人,正好聽到樓下喧譁。趕過去看就發現左大人正捉著那夥計的衣領毆打。範某還想下去阻止,無奈範某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那時候醉仙樓裡還有別的權貴在,事情恐怕都傳開了。範某也沒有辦法……也只能過來做個見證了。”
陳彥允坐下來喝茶,又問道:“範大人當時宴請何人?竟然這麼巧遇到左大人。”
“……是國子監祭酒李大人。”範暉笑了笑,“我們是同科進士,也經常在醉仙樓喝酒。”
徐昌陪著張居廉過來了,眾人起身給張居廉行禮。
張居廉頷首,坐到範暉身邊:“左大人喝酒之後,那樣子可還清醒?”
“下官看來是神志不清,而且十分激動。便是有人拉他也沒有住手。”
怎麼這樣問?
陳彥允看了張居廉一眼。
張居廉依舊面色陰沉。
範暉連忙道:“下官倒是可以做個見證,說那夥計是自己撞到銅瓶上的,料想也不會有大問題。”
陳彥允拿著茶盞的手一頓。這個範暉太急功近利了……
張居廉果然警惕起來,淡笑道:“這就不必了,範大人還是實話實說吧。”
範暉臉色一白,又強笑道,“是是,倒是範某多慮了。”
剛好也看到刑部和大理寺來人了,張居廉隨即和陳彥允上了馬車離開順天府府衙。
等上了馬車,張居廉才和陳彥允說:“那個範暉無事獻殷勤,恐怕心裡有鬼。你好好注意他。”
陳彥允點頭:“學生也覺得有些蹊蹺,範大人遇到左和德太巧了些。”
張居廉嗯了一聲,閉目靠在墊子上,問他:“九衡,那屍首可有異樣?”
陳彥允淡淡答道:“確實受內傷頗重,是毆打所致,別的倒也看不出什麼。”
“不中用啊……”張居廉嘆了口氣,“他被人害了還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