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榜。
這四十年雖然不問世事,但間或有各種訊息傳來,也知道這位族弟越是閃轉騰挪,越是束手束腳,那股身心俱疲的滋味,吳恩他自己是早有體會,當下也不會去責備他什麼。
“你觀陳海,可有發現什麼特點?”待吳澄坐定,吳恩側著身子問他。
“心機縝密,善謀能斷,卻是世所不出的梟雄之徒,但此子反覆成性,口蜜腹劍,為榮華富貴,此際竟然不惜又投入閹宦門下求榮華富貴,所作所為,又動搖天下宗門宗閥的根本,為宗閥世族所厭……”吳澄在閥主吳恩面前,不會掩飾他內心對陳海的真正評價,也不掩飾對文勃源、趙忠等宦臣操縱朝政的厭惡。
在宗閥世族傳統的思想裡,天下就該是皇族與諸閥共治,而此時帝君竟然輕信閹臣去握持朝政,這是動了燕州千百年來的根本,是吳澄等宗閥世族子弟內心最排斥的,內心深處巴望著帝君有朝一日能迷途知返,除去文勃源、趙忠等奸佞之臣。
也因此,他們對投靠閹臣的陳海,內心也是看不起的。
“話是這麼說,但眼下河西董氏咄咄逼人,先是重創鶴翔軍,又對天水、秦山等郡虎視眈眈,偏偏我華陽宗及天水郡,北面又屢受妖蠻侵凌,兩面受敵,夾在中間極為難受。即便是我們心裡再不喜歡陳海,但能依賴他們守住北境,於天水、於華陽,還是弊大於利……”吳恩皺著眉頭,嘆氣說道。
“怕就怕鳩佔鵲巢。”吳澄說出他心裡最大的擔憂。
“陳海真要想在天水鳩佔鵲巢,第一個容不下他的是河西,燕然宮那邊怕也不會讓陳海繼續坐大,到時候我們坐觀虎鬥就成,”吳恩沉吟片晌,蹙著眉頭說道,“你派吳景印帶三千精銳,赴潼河口,助援龍驤大營;那邊的物資,也都儘可能供應充足。我們該守的基本盤,還是要守住,不能讓郡民指責我們的不是。”
“嗯!”吳澄點點頭,知道閥主如此安排的用意。
再派出三千精銳,使得天水郡兵在潼河口的總兵力,與龍驤大營相當,獲勝之後,不會讓陳海專美,表明吳周諸族也有與妖蠻一戰的勇氣,並非怯懦畏戰,而潼河口倘若不守,損失也不至於傷了他們這邊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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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鐵鯤和穆蓮會同穆勒胞弟穆圖所率的後部四萬多兵馬,才正式浩浩蕩蕩的踏進了位於潼河西側一百五十里外的妖蠻大寨。
此前龍驤大營在陳海的率領下,在西南四十餘里外大潰妖蠻數千戰兵,曾佔領這處大寨,將能燒燬的都燒燬後,就又返回潼河口去了,但大段的石砌殘牆,短時間沒有辦法摧毀,還是留了下來。
方圓兩三百里內,找不了一處更好的地方紮營,穆勒收攏殘兵後,還是回到這裡紮營。
“你們看看,這哪裡是受到小挫的樣子?我就說穆勒在南面的冰原又遇大敗,丟盔棄甲,六七千黑石汗國最精銳、最驕傲的戰兵,差點被狡詐的人族全殲,你們竟然都不信我,竟然懷疑我妖瞳一族的天賦實力!”
一個騎著雲豹的妖瞳族人,在鐵鯤耳朵尖聲厲叫起來。
鐵鯤聽了頭痛不已,恨不得將他的脖子掐斷,省得他大呼小叫的激怒穆勒,將他們都害死掉。
穆勒此前傳信說是與龍驤軍野戰再次遭受小挫,催促後部主力加快行軍趕來會師,鐵鯤他們早就猜到絕不是小挫這麼簡單。
只是照顧穆勒的顏面,這時候誰都不想將穆勒激怒,自然也就都不會將這事給拆穿,也不會額外派斥侯過來偵察三天前的大戰到底是怎麼回事,偏偏穆蓮身邊的這個妖瞳族巫蠻尤元元,這會兒還在自己為早就識穿穆勒的謊言而洋洋得意的大叫,壓根都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當然,雖然料到穆勒與龍驤軍的再次野戰,不會是“小挫”這麼簡單,但看到眼前大寨內一片愁雲慘淡的景象,鐵鯤、穆蓮還是心驚不已。
他們離開時,大寨內還有七千多精銳戰兵,此時所剩不足三千人,這跟全殲基本沒有多大的區別?
巫蠻尤元元是穆蓮從小就收到膝前侍候的奴臣,雖說年歲不大,但他妖瞳族的天賦異能覺醒極早,此前也大致跟鐵鯤、穆蓮描述過冰原大戰的詳細情形。
當時鐵鯤他們距離戰場有三百多里,他以為尤元元對戰場上的情形,只可能有極模糊的感知,但現在看來,尤元元當時所“看”到的情形,要比想象中清晰得多。
只是,龍驤大營都沒有動用天機戰械,竟然能在野戰以一比一的兵力,戰勝妖蠻精銳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