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驥心裡也是迷茫,想著入夜前還要趕回龍昌城去見閥主,就不再伏蛟嶺耽擱。
益天帝重新修成破碎的道丹,欲從太子贏丹手裡拿回帝權,面對這樣的朝堂漩渦,屠氏一直都是模凌兩可、不置可否的態度。
閥裡除了兩位老祖都在這時適巧的坐死關證悟大道之外,閥主屠缺也賦閒退回屠氏根本之地龍昌城頤養天年,但閥裡同時也不會干涉族裡的子弟個人做何選擇。
很顯然,只要屠氏子弟不完全從朝堂、京營軍撤出來,就不可避免會不同程度的被捲入漩渦之中。
閥主屠缺對諸子弟個人做出的政治選擇,從來都是不堅持、不干涉,也絕不會反對,但最終會有怎樣的結果跟下場,就要當事人自己去承擔,屠氏絕對不會徹底捲進去。
這幾乎是所有京郡八族自大燕立朝以來,特別是在涉及帝權皇位紛爭之時所一向奉行的策略。
畢竟跟邊郡強藩不同,京郡八族主要依附於皇族贏氏,在皇族贏氏內部的帝權之爭裡,將所有的籌碼押到一邊,即便是贏了,本身就是王侯之族的八氏,也不可能會有多誘人的封賞,而倘若敗了,就極可能意味著是滅族之禍。
這種風險大收益的買賣,不要說京郡八族,即便是縣侯一級的宗閥,也是儘可能有多遠躲多遠。
當然,屠子驥個人作何選擇,也無需向閥主屠缺交待。
回到龍昌城,屠子驥過去拜見閥主,說了七叔屠重錦的事情,又說了伏蛟嶺練兵的一些瑣事,再請求族裡聯絡桃花塢所在的地方官員,解決七八萬流民編入府縣戶籍的事情。
屠子驥在陳海面前將話說得很滿,但他知道這事他辦不成,卻也不確定閥主一定就會讓人幫他們去遊說地方。
“陳玄真後面的那位這是在引鴆止渴啊,董良這些人都狼子野心,哪裡可能真心希望看到國泰民安!真要國泰民安,他們的野心又哪裡安放?”
屠缺身為屠氏閥主,因為早年殘留下來的未逾傷勢,他此時都還不到兩百歲,就顯得十分的蒼老,說一陣話就要猛|喘一陣氣,似乎隨時都會咽不過氣來,肥胖的臉以及紅通通的酒糟鼻,誰看了都不會將他與地榜中那些準陸地神仙一級的頂尖人物聯絡在一起,他讓屠子驥坐到身邊來,
“不提這些了,我也管不了你們各自選擇,也就希望你們都能為自己留些退路。”
屠子驥知道閥主看上去病殃殃的樣子,但真遇到什麼強敵,就會陡然間變成一頭不將強敵撕成碎片不罷休的兇惡蛟龍,問道:“七叔那邊是不是還要有人到太尉府活動活動?”
秦潼關失陷,諸將雖然得到戴罪立功的機會,但總之只是一個緩刑,危機還沒有徹底解決,萬一將來還有人拿這事責難,還有重翻舊帳的可能。
“他都將秦潼關丟了,還有臉要閥裡派人幫他到處求情?”屠缺沒好氣的說道,又是一陣氣急,猛咳了一陣,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說道,“我也知道他那榆木疙瘩聰明不了,你真不想看到他去送死,就派人去跟他說,跟著衛於期清剿流民叛軍,就不要去爭什麼功勞!”
聽閥主屠缺竟然也如此說,屠子驥震驚的問道:“閥主也以為衛於期此戰必敗?”
“還有誰這麼認為?”屠缺微訝的盯住屠子驥的臉。
屠子驥情知失言,就想岔開到其他話題上。
屠子驥不願意吐露陳玄真那邊的秘密,屠缺也不會強撬開他的口,一雙三角老眼狐疑的在屠子驥臉上打轉,推測道:
“陳玄真也是榆木疙瘩一個,即便他知道什麼,也不會告訴你;趙融層次還是略低了一些,陳玄真背後那位,也不可能提前告訴他什麼,莫非是河西那頭小兇狼嗅出什麼異常來了?不過這頭小兇狼要真是吃肉不吐骨頭的主,即便是看出什麼,也不該跟你這個傻小子透漏天機啊……”
屠缺卡在某個關鍵處想不通透,抓耳撓腮顯得異常痛苦,過了半晌才陡然想明白過來,盯著屠子驥的臉問道,
“莫非是陳玄真身後的那位,已經提前跟這頭小兇狼接觸了?”
屠子驥不便直接承認,但也沒有否認,只是說道:“秦潼關失陷後,七叔原本要直接去太尉府請罪,還是車騎都尉助他收攏殘兵,爭取戴罪立功的機會;既然閥主不希望七叔太積極了,那我明天就將閥主的話帶給七叔。”
“伏蛟嶺那邊原本是誰都看不上眼的閒棋冷子,現在看來還是有些意思了,”屠缺摸著紅通通的酒糟鼻說道,“你見到屠重錦那榆木疙瘩,就跟他說,要想活命,就不要忘了解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