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敢落座,還是曹方陪著,才使得眾人坐了。二十來個小廝,捧了銀盆與雪白的毛巾,侍候眾人淨手。
這般做派,眾人誰敢生受,都站起身來。還是曹方好說歹說,他們才惶恐地洗了手。
再看席上,銀盤玉碗,包金的象牙筷子,菜餚也是精緻得像畫,讓人不忍落筷。
曹方拿起酒壺,親自給眾人倒酒。輪到孫掌櫃的兒子孫寶時,他頓了頓,看了看手中的酒壺道:“這裡面是蓮花白,宮裡賜出來的御酒,你年歲小,藉藉福氣也好。”說完,給孫寶也倒了小半盅。
這孫寶也伶俐,不像尋常孩子那般膽怯,呼扇呼扇著大眼睛,道:“謝謝二大爺,俺喝。”
曹方行二,平素大家見他,多是當年叫大管事,背後說起來稱他“方二爺”。孫寶跟著父親進曹府前,聽眾人說起,所以直接叫這麼叫上了。
孫掌櫃在旁,見兒子倒是不認生,只覺得腦門冒汗,拍了他一下,呵斥道:“混叫什麼,要叫二爺!”
孫寶聽了,只覺得委屈,這比父親大的喚“大爺”,比父親小的喚“叔叔”,有什麼錯處麼?平素還是父親叫他這般的叫的,現下又當著這麼多人說他。他雖年紀小,也知道廉恥,臉上漲得通紅,低著頭,不肯言聲。
孫掌櫃見兒子倔強,氣得半死,也不敢這這個地方訓子。想要做好買賣,好的眼力件不是關鍵,但是沒有眼力件卻是萬萬不行。他心中忐忑,只能躬身跟曹方道:“大管事,犬子頑劣不堪,不曉得規矩。”
話雖說完,就聽曹方笑道:“我瞧著挺好,是個激靈孩子。是叫寶兒吧,今年多大了?”後半句,是對孫寶說的。
孫寶看了孫掌櫃一眼,小聲說道:“二大爺,俺八歲了。”
曹方伸出手去,摸了摸孫寶的腦袋,道:“同我家三小子同歲,往後得空你們小哥幾個也見見,總能玩到一塊兒去。”
孫寶聽了,是真心歡喜,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使勁地點點頭。
其他幾位掌櫃,了此情此景,想起一件事來,那就是曹府的兩位小少爺,也是丁點大的年紀。要是能送子侄到小少爺身邊當差才是前程不可限量。
在眾人的拘謹中,曹方的笑風生中,這頓飯總算吃完,眾人又回到偏廳。
待過了一盞的功夫,就有兩個婆子領著小廝抬了珠簾屏風進屋放到廳上。
眾人皆起身,曹方上前,低聲跟婆問道:“宋大娘,奶奶從太太屋子裡出來了麼?”
就聽那婆子道:“奶奶回桐苑了,由韓奶奶陪著用飯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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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苑,上房。
因為有韓江氏在,初瑜叫多預備了幾道菜了地桌。兩人都是食不言、寢不語之人,直到撤了桌子,漱了口才說話。
只聽初瑜嘆了口氣,道:“韓掌櫃不過是真心想要積功德。你也常來這邊的,當曉家大爺與我都當大格格是命根子。說起來,還是我孕期保養不妥當的緣故,使得孩子成了這般模樣,這些年裡不知哭了多少遭。如今天可憐見,總算是有了指望沒有比這個更叫人歡喜的。現下真是什麼都不求了,只求雙親長壽子女平安。”
“奶奶心腸好,自會有好報。每逢佛誕香村都往寺廟裡捐香油,年年臘月要跟著衙門在粥棚施粥,都是奶奶的功德。”韓江氏低眉順眼地說道。
初瑜看了韓江氏一眼,道:“這稻香村的買賣,交到你手裡,我同大爺都放心。又不指望這鋪子餬口,只要買賣順當就好。”
“到底是奶奶的鋪子,總要他們認識誰是正經主子才好。他們的身契有十年,有二十的。聽著曹爺的意思,還指望將奶奶這幾處鋪子做成老字號,留著給少爺、姑娘們添零花錢。”韓江氏微笑著說道。
初瑜想著眼前這人無父無母無夫無子,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憐憫,並沒有顯露出來,只是淡淡地說道:“不管是多少年的買賣,既是大爺信過了韓掌櫃,就要勞煩大掌櫃多費心。”
“這些年厚顏蒙曹爺與奶奶照拂,總算是不負所托,要不然小婦人更是無地自容了。”韓江氏躬身回道:“因小婦人年輕,行事多有不當之處,這裡也謝過曹爺與奶奶款待。”
初瑜見她越說越見外,道:“何須如此。對於令舅,大爺是提過多遭的,老爺也誇過。令姊之事,大爺也提過,實是坎坷可憐。若是她還在世,韓掌櫃也能多個依靠。”
韓江氏聽到姐姐,有些黯然。
初瑜起身道:“瞧我,說這些引得你感傷。既是他們來請安,你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