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赫德家卻是在京城東面,朝陽門附近。
舒赫德搖搖頭,道:“又不是沒來過,若是上門前真要先送帖子,才是外道。”說話間,他便招呼天佑坐下,吩咐小廝上了茶。
自打去年夏天在富察家外重逢,兩人昔日同窗就恢復往來,大半年下來,到時比早年在旗學時的交情還好幾分。
舒赫德的書房,天佑也來過。
看著那滿滿三面牆的藏書,還有几案上一尺多高的書卷,天佑笑道:“伯容的學問本就紮實,又經過這一科的沉澱,想來對下一科胸有成竹。”
舒赫德聞言苦笑,道:“祖父已經做主,等我出服後,便補筆貼式考內閣中書………,天佑聞言,很是意外。”
以舒赫德的功課學問,鄉試不過是坎二,會試若非運氣極糟,榜上有名沒問題,所難掌握的只是名次高低。
放棄科舉,恩蔭入士,對其他人許是好事,對向來讀書勤勉的舒赫德來說,委實可惜。
隨即,天佑便想到徐元夢這般安排的用意。
換做其他人,參加鄉試、會試,考庶吉士入翰林,更是妥當。
可那樣的話,要先等到明年鄉試、後年會試,中了進士,除了一甲之外,即便考了庶吉士,入了翰林,也要等到三年散館才授官。
前前後後,就是五六年的時間。
舒赫德等得,徐元夢等不得。
徐元夢已經七十有餘,誰也不知道老人家還能支撐幾年。
官場之上,向來都是人走茶涼,若是不再有餘力時,將長孫安排妥當,老人家也不放心。
現下以老人家大學士的身份,想要提攜嫡孫一二,不過是舉手之勞。
同樣是五年,走科舉之路才將正式出仕。
補筆貼式考內閣中書的話,五年的時間,資歷都熬出來,再謀外放,就是正五品的同知與直隸知州,起步就高了不少。
可官場之上,向來就講究按資排輩。
內閣中書,除了由筆貼式與特賜舉人考入之外,還有一部分是落選庶吉士的進士拔入。
如此,在外人眼中,內閣中書到底不如庶吉士出身來的有底氣。
天佑不知如何寬慰,只能將心比心道:
“老相爺一片慈心,伯容是滴長孫,要支撐門戶,所以,多擔待吧。不為旁人,就為了你們兄妹自己個兒,也要自己想開些,省的鬱結在心,也引得老相爺難過。”說話之間,也露出幾分惆悵無奈。
換做旁人,安慰再多,也沒有天佑這幾句話來的實在。
因為天佑也是長子嫡孫,要支撐門戶。
天佑一個進士,因是家族長子的緣故,只能棄文從武補侍衛,不過是長子的責任,身不由己罷了。
想著兩人都是要揹負家族責任的長子,舒赫德在心裡對天佑又親近了幾分,尋思當如何開口,才能順著自己的安排。
這時,就聽天佑道:“即是見到伯容,少不得想起一件事,我曉得有個寶貝,尋常人難見,想要約伯容出門,賞鑑一二。”
大家都是大家子出身,對珍玩字畫這些都是打小見的,同窗之中,尤其是舒赫德眼光要好一些。
早年大家在正白旗旗學時,便經常結伴去琉璃廠“撿漏”。
舒赫德聽了,沒有說話,神情頗為古怪。
這下,輪到天佑納罕,道:“這是怎麼了?可是時間上不湊手?”
這會兒功夫,舒赫德神色已經恢復如常,搖頭道:“沒有,最近正閒著,剛才走神了,是想到些其他事。”
他既沒詳細說,天佑也不好多問,就與舒赫德敲定了出遊的日子。
讓天佑意外的是,舒赫德並沒有追問是什麼“寶貝”。他早先預備好的一肚子說辭,也就沒有用的上。
既來了大學士府,總不好就這樣離開,知曉大學士在家,天佑便過去請了安。
徐元夢是曉得孫子這個昔日同窗的,對其也印象大好,不僅和藹的與之說了一會話,還吩咐孫子留飯。
天佑便沒有客套,用了晚飯才告辭。
待親自將天佑送出門後,舒赫德轉回書房,站在書架前半響,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撫了撫上面的書名,赫然三個字《西遊記》。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舒赫德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書又插回書架。
隨即只覺得心裡同長草了似的,坐立難安。
過了好一會,他長吁了口氣,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