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修繕行宮事務,本就是內務府的差事,齊敏這個行宮總管只是“配合”。名義上的主事,還是曹顒這個內務府總管。
齊敏這一句話,先說了不知情,後說了沒主意。三下五除二,將太極推給曹顒。
曹顒心裡嘆了口氣,他掛著這內務府總管的差事,就是再怎麼辯解,也摘不掉關係的。不過,也不可讓齊敏太囂張。
這世上,最不乏“得寸進尺”之人。
他沒有答覆齊敏所問,反問道:“大人,咱們先到木料庫那邊看看,再做定論。”
齊敏聽提及“木料”,神色有些不自然,曹顒只做未見,對董長海道:“還請董大人帶路。”
木料庫在這邊不遠,走來一刻鐘,就到了。
這邊的守庫是典吏,四十多歲,看著甚是富態。腆著個大肚子,笑咪咪的,不像是小吏,倒像是鄉下的財主。
看著幾位大人過來,典吏忙躬身作揖。說是木料庫,倒不如說是木料場,許多木料都堆成木山,露天而放。
只有部分名貴木料,才擱在庫房裡收著。
場地上的木料,有一尺多粗的柱材,還有不少材。從成色上分,明顯能看出那些是新木頭,那些是經年的陳木。
還有些木頭,上面有著殘餘的紅綠色漆。有好幾堆,曹顒檢起來看了,好不好不曉得,但是木質比先前他在廢墟那邊看過的密實得多。
曹顒叫人問了問那典吏,所料不假,這些木料正是從修繕的幾處宮殿拆下來的。
曹顒看了看,又看了看那原色的陳松木堆。
雖說松木是蓋房子的主要木料,但是松木也極其愛遭蟲蛀。那些陳木堆下,都是細細的如粉末絲的白色木屑。
將好好的,尚結實的木頭拆下來,用這些蟲蛀過的陳“新木”翻蓋,還真是窮折騰。
同修湯泉行宮不同,那邊還有許多配殿未建;熱河行宮這邊,卻是在修好的園子裡修繕。
出修園子的摺子,就是自己布招投標後才有的,曹顒清楚地記得這點。
正用錢的時候,曹顒這個內務府總管張羅的招投標失敗了,只會越顯得他的無能。
這修行宮只是個藉口,只是有人眼紅內務府進賬的銀子,忍不住伸手了。
直到此刻,看到方才坍塌的偏殿,再對比過眼前這些木頭,曹顒才算明白過來。只是不曉得,這其中齊敏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單憑他一個外方的宗室將軍,應還沒那麼大的胃口。
“齊大人,這次工程木料招投標,花了多少銀子?”曹顒皺眉問道:“若是本官記得沒錯,那八十萬兩銀子中,木料支出這塊費了不少銀子。”
齊敏看著眼前的木頭,心裡也暗暗叫苦,曉得是壞在木頭上。
若是沒有之前“賞金”與十六阿哥親至之事,齊敏還沒有太將曹顒看在眼裡。有了之前的認識,他也曉得曹家正得聖寵之時。
他訕笑兩聲,道:“這些日子,本官奉十六爺之命,日夜為整肅治安之時忙碌,並不曉得這邊工程詳情。”說到這裡,他問曲峰道:“這次哪戶商賈供給的木料?真是奸商,太可惡了。”
曲峰聞言一愣,隨後明白過來,躬身回道:“是內務府的老商戶史家。”
齊敏聞言大怒,瞪著眼睛,看著曲峰,道:“你……你……你說的對,那個傢伙,果然是奸詐小人,竟用這等劣木來糊弄內務府的差事,實是可恨。”
曲峰的臉“唰”的紅了,默默地退到一邊,閉口不言。
氣氛有些詭異,曹顒看著眼前兩人,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
關於所為木材供應,曹顒曉得那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木材不比其他,尋常商賈憑藉關係與財力就能介入。
像松木這些木料,多出自東北。東北在滿清入關後,就成了自留地,留著做八旗的退守之地。山林沼澤,多在朝廷手中,豈是商賈能插手的?
就算有木材商供應內務府,也是南方省事產得一些名貴木料。有的時候,壓根沒有木頭,只是走空賬,然後用內務府這邊的木料頂工。
這其中的貓膩,曹顒已經聽伊都立講了好幾遭。
雖說他們這幾個“過江龍”難壓“地頭蛇”,插手不到修繕工程中去,但是也個個都是水晶心肝,眼睛耳朵不是擺設。
十三條人命,還有這個被齊敏跑出來頂缸的史家。
曹顒握了握拳頭,心裡實是憋悶得慌。只是他不是傻子,如今連他都摘不乾淨,更不要說去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