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只說是暑熱緣故,開了些清心安神的藥。
不知為何,曹顒卻是暗暗鬆了口氣。近日因時疫去世的,多是老弱婦孺,像是尋常青壯即便染病,也不會臥床不起,有醫治的餘地。像覺羅太太那般幸運痊癒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為了防患於未然,曹顒難免又是對管家做了番防疫的交代,最後提出前想要去探望下國公。那管家略感意外,不敢自作主張,請曹顒稍等片刻,進去請示主人去了。
曹顒心裡有些緊張,對位自己這位原上司,雖然說過兩次話,卻也並不顯得親近。但是不知為何,自己這般鬼使神差地,就是想要見他一見。
第六卷 清平樂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難解
個國公府死氣沉沉,一路上,只見到三兩個小廝、僕顒也知道宗室並不都是平王府那般有權勢,但仍是為這般蕭索景象而感到意外。
鄂飛是在內堂接待曹顒的,只披著件家常衣服,歪靠在半舊的靛青緞靠背上。他臉色很是不好,蒼白裡透著股鐵青,又顯得十分疲憊。
曹顒上前見禮,鄂飛伸手叫起,指著地上的椅子讓他坐了:“這般病態,並不宜見客,只是聽說你近日跟著四阿哥忙著防疫的差事,心裡有些不放心,便請你進來!”
雖然曹顒做過鄂飛的屬下,但兩人不過是點頭之交,鄂飛這明顯帶著長輩關愛的話卻說得極其自然、毫不作偽。
曹顒想著他素日給人留下的印象都是辦事嚴謹、講究分寸的,眼下卻是如垂暮老人般,只是讓人覺得孤苦,不禁也是慼慼然,一時說話也帶著關切:“卑職這邊都好,只是大人您這裡,也要多加保重方好。”
鄂飛看出曹顒臉上的關切,不由得失神,最後方笑了笑道:“我這算不上大毛病,都是老馬多事,非要報內務府!不過是上了歲數,休養兩日便好了!”
曹顒見鄂飛的衣袖處多有磨損,不由一愣,隨即想到他是不思飲食,便又問了兩句。
鄂飛或是點頭,或是搖頭,全然沒有將自己身體狀況放在心上之意。曹顒見他這般隨意,還想要再勸兩句。不過想到兩人的關係,再說卻是有些僭越,而且也不大合時宜,當下也就把到嘴邊地話嚥了下去。
又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京城局勢,曹顒見他面色越來越和煦,帶著親長般的神情,終忍不住問出了埋在心底兩年的疑惑:“卑職尚記得初見大人,大人神情略有異樣,莫非大人識得卑職尊長?”
鄂飛聽了一愣。好一會兒方反應過來,不由地咳了起來,直咳得滿臉通紅,樣子實在難受。
曹顒忙起身。近前幫他拍了拍背。
鄂飛身子一僵,隨後漸漸止住咳,卻是因咳得力氣大些,眼淚都出來了。他儘量相讓自己顯得平靜些。但微微顫抖的雙手還是洩露了他心中的緊張:“你怎麼……想起問這些個?令尊早年常到京中,倒也是識得的!”
曹顒就算心裡再有疑慮,也不好直接開口問他是不是認識自己的母親,便只是婉轉道:“卑職外舅是蘇州李家。不知大人可識得?”
鄂飛的臉上神情變了幾變,沉寂了許久,最終只是微微闔上雙眼。長嘆了口氣。整個人委坐在那裡。竟是從裡到外透露著無盡地感傷。
曹顒瞧他這般光景。也是再問不下去了,不管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瞧鄂飛的神情,就知道定是痛苦地回憶。
就算是心生好奇,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問這些,曹顒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裝作隨意道:“原本聽到大人生病,還擔心不已,如今看來倒不是大病,真是幸甚!因還有差事,卑職就不多待了,大人好好休息,在下改日再來探望大人!”
曹顒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聽到鄂飛的應答,不禁又開口喚了聲:“大人……”
鄂飛像從夢境中醒來一般,嗯了一聲,然後緩緩道:“那是二十八年的事了,當時我不過是一少年,就同你如今差不多大,在萬歲爺身邊當差。正趕上聖駕二次南巡……”
是個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故事,在康熙身邊當差地侍衛鄂飛,在隨著聖駕南下,駐留蘇州時,見到了一個美貌溫柔的小姐。這小姐既沒有滿洲姑***驕橫,也沒有漢人姑娘的怯懦,行事端地是大方有禮。
鄂飛的父親死在平定三藩之亂中,生母又早亡。因此,康熙對這個宗侄很是另眼相待,頗有栽培之心。
或許是因自幼缺少父母關愛的緣故,鄂飛在婚姻大事上格外慎重,曾求得恩典,要選自己心愛的女子為妻。蘇州這位小姐,正可好入了鄂飛地眼。
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