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煩。
接風洗塵是少不了的,六人圍坐一圈開吃,本來應該是觥籌交錯拍桌子摔凳子的熱鬧氣氛,可有了我這個守禮客氣、刻意疏離的新到長官,當然就沒勁起來。
聲音如雷半臉須絡的江副尉面露不耐煩,細眉小眼的洪副尉插諢打科,穩坐如鐘的姚副尉安之若素,低頭蔫蔫不語的米副尉一直襬弄著筷子。
等回到營地諸人告辭之時,米副尉突然道,“大人的親兵不錯。”
其他幾人聞言看向大峁大嗣,而後看向我。洪副尉笑眯眯的小眼中精光一閃。姚副尉看著我若有所思。江副尉看看兩人看看我,抓抓頭髮,一臉不明白。
我不由眉頭一跳、勾起唇角。這個米副尉心細如髮記憶力超群,有點意思。
換上親兵服飾的大峁大嗣,在我們幾人去飲酒的時候就站在我房間的門外。兩個時辰之後米副尉誇他們不錯,是因為他看出了大峁大嗣的姿勢和兩個時辰前的姿勢一模一樣。
我當然知道,這段時間他倆目不斜視面無表情,木樁子般的一直站著沒有動一動。
“米副尉謬讚!”我對他微微點頭,又拱拱手,“本官已然不勝酒力,就不留諸位了。”說完率先回房。
收拾房間,整理行李,等所有事情做完,再也沒有可以忙碌的。
我只好躺倒在床上,這些天刻意壓抑的思念瞬間擊碎了理智,真想哭。
萬重現在在幹什麼,是想我還是在忙,又或者和別的什麼人在一起?他的胸膛被誰撫摸,他的表情被誰看到,他的理智為誰癲狂?他的手掌撫摸著誰的身體,他的雙唇落在誰的臉上,他的身體和誰結合連線在一起?
萬重,我的雙唇還含著你嘴裡的氣息,我的面板還留著你手掌的溫度,我的身體還存著你的狂野,我的靈魂還刻著你的愛意;萬重,我好想你。那些瘋狂甜蜜的時刻就像夢一樣,何時我們才能再次進入彼此,用快樂和痛苦感受彼此確定自己;何時我們才能再次用自己的身體取悅刺探對方,在對方的掙扎和顫抖中感受到期待和渴求。
翻身、輾轉,我睏乏不堪,卻無法入眠。沒有他的體溫,沒有他的臂膀,沒有他的禁錮,我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我想念他滾燙的肌膚,我想念他寬厚的胸膛,我想念他下流的威脅,我想念他溫柔的目光。摸著翡佩,我忍著沒哭,心頭酸楚的要命。
枕頭太高,褥子太厚,被子太長,帳子太薄,反正就是沒有一樣合我心意,我煩躁的很。
我烙了很久的燒餅,實在躺不住了,爬起來點燈一看,才丑時。對了,這就是萬重起身的時辰。他該去上朝了。我不由抬頭向東南看去,或許,在遙遠的地方,一百四五十里外,萬重也正看向我。
我拍拍臉,套上短衣,睡不著乾脆去練武好了。大嗣值夜睡在外屋,在我點燈的時候,就開始默不作聲的穿衣服。
我出門的時候,大嗣自覺跟我開門出去。
大峁在廂房睡著,我沒喊他,讓他繼續睡,白天總得有個有精神的,好應付一些瑣事。
閃閃發光的星星鋪成的銀河,掛在深色的天宇上。大地沉睡,萬籟俱靜。微風輕輕掠過,吹動髮絲,冰冷如刀。
說不出是寂寥還是安詳,四處望,孤獨倒是真的。走了一段路,聽見漫流的水聲,這是河。
在河岸上找塊空地,一招一式的練起來,無比認真,無比投入。我希望我能累得倒頭就睡,我希望我能暫時停止想他。
我做的最後一項運動是長跑,當我跑回營地洗澡躺下時,外面的兵開始起床。我是當官的,可以晚起,我挑起唇角笑了笑,終於睡著了。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雖然我睡懶覺,但該管的事情我沒拋在腦後。整理了來往文書、士兵名冊和餉銀月米發放賬目,對手中兵馬有了大致瞭解。
我手下這一汛定額一百八十五人,實際一百六十三人,也就是說,二十二個空額。這是軍中宿弊,高層武官吃空餉喝兵血。陸營士兵每月餉銀二兩、米五斗,光我這一汛每月的空餉就是四十四兩白銀、十一擔大米。當然,這錢到不了我手裡,我的品級還太低。假設這些空餉都到了馮副將手裡,算下來他一年可貪汙六千兩白銀、一千五六百擔大米。
嘖嘖,算是不少了。怪不得世人都說當官好、都拼了命的想當官呢。我不知道馮副將他會不會吃這份空餉,作為皇帝的心腹前程一片大好,自然能不做違法的事就不做;但是官場渾濁,太不隨大流,也就會被孤立被敵視。
我決定去找馮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