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培育的溫室……雖然同樣充滿了明爭暗鬥,表面上卻如一個大家庭。不論下邊怎麼鬥,至少作為當權者的薛崇訓在這裡的日常生活如在逍遙宮。也難怪當天下承平的時候皇帝們容易失去進取之心,因為要想混日子皇帝在宮廷確實就像溫室的花兒一般,既不存在爭奪女人的競爭,也沒有物質之憂:顯然世人的大部分壓力都是因為經濟物質,這個不能解決的問題實在很少。
薛崇訓默默看了一陣風景,楊思勖就來了,他是小跑著過來的,跑近了也不顧石徑上塵土,直接就伏倒在路上請安。現在在薛崇訓的眼裡這個楊思勖是最忠臣的大宦官之一,魚立本也算一個,但魚立本和太平公主的關係太近了。雖然太平公主和薛崇訓是一家子母子關係,但由於權力上存在一定的衝突,兩面討好的人在薛崇訓眼裡自然比不上楊思勖這樣只投靠他一個人的宦官強。
薛崇訓讓楊思勖平身,直接便問道:“武功縣造炮的事兒,進展如何?”
“回稟陛下,已造出未炸膛的炮四樽,還在試驗用藥及炮彈遠近。”楊思勖早已習慣薛崇訓這種開門見山的說話方式,而且他看來有所準備,猜到薛崇訓可能會問這事兒,隨即便拿出了一份檔案,“數月來試造藥、炮所消耗的各項物資皆有帳目,官吏、將士、工匠達成各自目標的獎賞如何,明光軍幕僚府也信守承諾兌現,支付錢糧數目皆記載在冊,請陛下過目。”
薛崇訓接過來隨意翻看起來,這東西有點像工程造價、帳房名目之類的東西,大部分是資料,而且用的是漢字數字,看起來不怎麼清晰明瞭。雖然薛崇訓前世就沒有崇洋媚外的心理,但他心下不得不認為在資料方面還真是阿拉伯數字和字母公式看起來簡潔。或許他的思想並不是純粹的漢本位,不過就是沒有太多信仰的實用主義。
他沒打算親自細查帳目,抬頭看了一眼楊思勖,見楊思勖神色如常,已相信其中的水分不會太大。
楊思勖長得黑瘦,個子也不高,從形象上實在比侍從在薛崇訓身邊的宦官宮女差得多,跟在他身邊的宮人都是溫室裡養得白嫩的人。不過楊思勖在宮裡的地位顯然比他們高得多,人不可貌相正是如此。
薛崇訓開口道:“對將士和工匠承諾的獎賞一定要按規矩兌現,如果辦事的比預期還好,便要追加利祿,這錢不能省,尤其是軍器署派過去的工匠,別虧待了。”
“是。”楊思勖忙應道。
薛崇訓沉吟片刻又道:“下令讓明光軍一部將四樽炮護運至河東。”
楊思勖聽罷微微有些驚訝,剛剛造出來還沒估算實戰價值就送那麼遠,送到河東去幹甚?他很容易就想到有造反嫌疑的幽州之地,河東距離幽州並不遠,已猜出皇帝可能會對幽州用武了,當然也能在戰場上試出炮的用處。有過使用火器經驗的武將中,他楊思勖算一個,還有就是杜暹……短短一會兒,楊思勖已在肚子裡猜測了許多事。但他口上並不多言,只躬身道:“奴婢即刻就派人趕去武功縣明光軍營傳旨。”
見楊思勖若有所思的模樣,薛崇訓便問道:“有什麼困難麼,大炮是否太重,路途是否太遠?”
楊思勖忙道:“沒有,關中至河東有平坦的驛道,總有辦法載過去。”
薛崇訓笑道:“下面對上面發牢騷屬實正常,別對下邊的人說中樞決策不妥便好。”
楊思勖立刻彎下腰拱手道:“奴婢萬萬不敢擅論聖意。”
就在這時,只見宦官魚立本也尋來了,走近了便彎腰向薛崇訓執禮。魚立本倒是沒有在路上跪拜,他的做法才是最平常的,自唐以來朝野的人並不像後來動不動就跪,這種日常見面也沒必要對皇帝行跪禮;楊思勖顯然有些恭敬過頭了,可能是他一直就是宦官,薛崇訓上臺之前還在李隆基父子身邊幹過,此時在新主人面前多少有些謹慎小心。其實李隆基都死了,薛崇訓對這些宦官宮女並不介意,宦官又不像朝臣士大夫那樣背後有龐大的親戚關係網,他們的背景相對簡單,大部分出身寒門做了宦官之後家族都不認的,認為有辱家門。
薛崇訓問道:“你有何事?”
魚立本躬身說道:“奴婢是受太平公主殿下差來見皇上的,聽說您在太液池這邊,就趕著過來了。河中公主……以前是萬泉縣主(薛紹次女),因為是皇上的妹妹,殿下認為該封公主才合禮制,便改封萬泉縣主為河中公主。公主感皇上和殿下恩,進京謝恩來了,殿下差奴婢來告訴您,晚上去承香殿赴宴,見見河中公主。”
薛崇訓納悶道:“妹妹封公主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魚立本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