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城會戰的失利後,軍隊和牧民源源不斷地向戈壁帶逃走,陰霾的氣氛籠罩在所有突厥人的心頭。默啜本人是長久地處在憤怒的心情之中,他原本認為這場戰爭會持續很久,但沒料到唐人進攻如此果斷奔放,一夜之間情況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各個部落還能集結大批的勇士,默啜身邊的殘兵敗卒聚攏也人數可觀,但戰爭某些時候並不全是戰爭資源的較量,較量的是一種自信。戰勝的一方會獲得極大的信心和經驗,掌控主動權越打越順;反之失敗者只能在擔憂消沉和疑神疑鬼中自縛手腳,而且形勢極為被動,默啜很難聚攏人心鼓舞士氣再讓突厥人去拼搏一次。
汗廷的所有部落貴族幾乎都一致認為唯一的出路只能去漠北才能重新站住腳跟。默啜也認識到了自己的唯一選擇,只是他非常不甘和悲憤,當著眾人的面咆哮:“背叛,這是背叛!唐人如何能在月黑風高之夜準確找到我中軍的方位?若不是有人背叛了我在其中為敵內應,絕不可能這樣,一定要查出是誰幹的,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但此時突厥內部死傷失蹤者不計其數情況混亂,要查出這事兒談何容易。暴戾默啜的怒氣無處發|洩,又將仇恨轉移到了致使他失敗的漢人身上,時突厥各部落都有許多往年從邊境地區俘虜劫掠來的漢人奴隸,於是默啜下令各部落首領上繳奴隸,並將手無寸鐵的無數奴隸屠戮,砍下頭顱堆在通往漠北的各處道路上。
默啜此事幹得非常不得人心,不幸漢人的血淚灑滿一路,冤魂的哀鳴彷彿形成了一股怨氣在整個草原上陰魂不散。就連很多突厥貴族也私下詬病此事,心有不滿。左賢王暾欲谷便對前可汗之子、他的女婿闕特勒說:“築屍於道,本來是為了顯示武功將敵軍的屍首築於路旁的行為,以此炫耀征服與恐嚇敵人。今番我軍大敗,卻明目張膽地濫殺無辜,與事何益,又能炫耀什麼?我不覺得有什麼好炫耀的,反而會讓天下人恥笑!”
闕特勒說道:“默啜可汗瘋了,他完全不管對錯肆意妄為,汗廷恐不再長久。”
沒過幾天,暾欲谷偶然間又聽說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有隻言片語的傳言在黑沙城出賣突厥中軍的人正是他的孫子亓特勒……暾欲谷暗地裡仔細打聽,好像是有從中軍逃出來的敗兵聽到亓特勒向唐軍投降並大喊自己是內應。
暾欲谷壓根不信這些流言,自己的孫子就算要投唐朝,怎麼可能暾欲谷一無所知?這樣的大事不和部落首領商量,自己單獨投過去有什麼意義?再說當時兵荒馬亂人心驚慌,誰還有心思去聽戰場上說的什麼?
但讓暾欲谷預感不妙的是孫子亓特勒確實不知所終,加上此時可汗已不分青紅皂白,如果流言傳到可汗的耳朵裡……暾欲谷光是想想也覺得心下一陣陣的寒意。他回想起默啜在汗廷的咆哮,對背叛的憤怒,還有他的種種殘暴行為,暾欲谷甚至覺得自己的整個部落都有可能面臨屠殺的下場。
得儘快想辦法!
幸好流言剛剛出現,影響範圍還不大,暾欲谷還有時間採取應對。但是要滅口將流言扼殺也很冒險,說不定會因此欲蓋彌彰,加快默啜可汗知曉的速度。
這時暾欲谷審時度勢決定採取另一種辦法,他找到女婿闕特勒說:“骨咄祿可汗的遺命本是讓你繼承汗位,但是默啜搶奪了大位才導致了今天的狀況。以前默啜壯大了突厥汗國,得到許多部落的支援,所以你沒有機會;現在形勢不同了,對默啜不滿者很多,闕特勒不如順應人心趁勢拿回汗位實乃天命所歸。”
闕特勒平時為人和氣度量大,又很規矩不去和默啜爭權奪利,所以現在雖然無權卻活得好好的。左賢王突然說起這事讓他沒什麼準備,便謹慎地說:“默啜勢大,我無人可用,恐怕難以成功。”
暾欲谷目光灼熱地看著他說:“至少還有暾欲谷部落盡心支援你!你是我的女婿,我還能害你不成?再說當今突厥汗國的形勢,如果還讓默啜當權整個突厥國非得葬送在他手裡不可,你為了突厥也應該當仁不讓地站出來。有此公心,人們都知道你是為了咱們大家,難道還有人非要和咱們過意不去嗎?此時各個部落的首領都是敢怒不敢言,內心早就不支援默啜了,機會就在眼前,你切勿再猶豫。”
闕特勒神色一凝,沉聲問道:“應該如何下手?請岳父指點。”
二人遂在帳中密議……
兵者國之大事存亡之道,每當戰爭失敗時,都是一次權力洗牌的時機,在突厥汗國也同樣如此。陰謀政變正籠罩在汗廷,但默啜因戰敗而陷入悲憤的情緒中,喪失了往日的智慧,竟然對如此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