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座上的李旦看起來有些疲憊,但大家都不能揚起頭直視皇帝,只是剛進殿門時,遠遠地看去,今日皇帝的儀態不是很精神的樣子。
人都到齊了,禮罷眾官都分列在臺階下面,聽著皇帝要說什麼事兒。李旦沉默了一會,咳了兩聲,說話的聲音不大:“前幾日司天臺測到彗星入西|天,職官諫朕,彗星出現是上天|啟|示人間除舊迎新的預兆。朕思量之下,決定傳位太子,順|應天命……”
這樣的聖意大出眾人所料,殿中當即便一片譁然。特別是那幾個宰相,急忙勸道:“陛下在位期間並無過錯,又春秋鼎盛,豈能隨意傳位?萬萬不可啊!”
另一個人顧不得禮儀,嚷嚷道:“陛下有五個皇子,另立太子也能順應天意,傳位是最不妥當之計!”
李旦聽著大夥吵嚷,彷彿很有耐心的樣子,聽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傳德避災,吾志決矣。”
眾臣仍舊規勸,很多人明確表態不支援太子登基,這狀況讓李旦也有些難辦……他有些猶豫,又獨自沉思了許久,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裡透出一種難見的堅定之色來,揮袖平息住眾人的吵鬧。少頃,他很有誠意地說道:“中宗之時,群|奸用事,天變屢臻,司天臺官請中宗擇賢子立之以應災異,中宗不悅,有司官流放嶺南。後果有崇俊謀逆、韋后亂政等災禍,中宗亦薨於毒婦之手。前事不願後事之師也,乃們要陷朕於危地?”
他口裡說的“中宗亦薨於毒婦之手”只是一種說法,因為當時要對韋皇后發動政變,為了名正言順,所以李旦朝的君臣一致言論便是韋后毒殺的中宗皇帝。事實怎麼樣,毫無證據,誰也搞不清楚。
眾臣聽到他說“陷朕於危地”之後,頓時目瞪口呆:老子們勸你繼續做皇帝,反而成居心不良了?
……大殿上還議論著,但這樣的驟變讓所有人都心絃繃起,訊息立刻傳出去了,太子李隆基知道之後,馬上動身趕往麟德殿。
太平公主也是大吃一驚,她驚訝之餘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李三郎登上皇位!她立刻叫人準備車馬,決定親自前去大明宮曉之以利害,希望能勸說皇兄改變主意。
儀仗隊剛還沒走出大門,只見一匹白馬從大門口賓士而來,馬上的人正是她的大兒子薛崇訓。薛崇訓早上去參見了含|元殿大朝,但沒能參與廷議,在外面等著,一得到確切訊息之後,就急忙趕來鎮國太平公主府了,正巧遇到母親要出門。
薛崇訓直接衝到母親的隊伍前面擋路,勒住坐騎時,那馬嘶鳴了一聲,前蹄高高揚起。
太平公主的四架馬車也是急忙勒馬,差點沒撞到薛崇訓身上。這時太平罵了一聲,掀|開車簾道:“發生了什麼事……崇訓,你來做什麼?”
薛崇訓在馬背上沉聲說道:“母親意欲何往?”
太平道:“我趕著去宮裡。”
薛崇訓冷冷道:“去勸說今上麼?這回今上必不會聽母親的,已經沒有辦法了,另尋他法吧,孩兒這幾日準備了一點東西,想進獻給母親大人。”
太平皺眉道:“至少要試一試,讓開!”
薛崇訓長嘆一聲,策馬讓到道旁,說道:“兒在母親府上候著,您儘快回來。”
太平公主趕到麟德殿時,朝臣們已經散夥了,卻見李隆基那小子捷足先登,已經先到皇帝跟前了。
太平公主一聽到李隆基那假惺惺的哭腔,當時差點沒把早上吃的東西都噁心出來。只見李隆基跪在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道:“臣以微功,不是長子卻為太子,已懼不克堪,未審陛下遽以大位傳之,臣惶恐不安,請陛下收回成命……”
李旦看了一眼滿面怒色的太平,暫時沒有搭理她,好言對李隆基說道:“社稷所以再安,朕之所以得天下,皆三郎之力!今帝座有災,故以大位授之,轉禍為福,三郎何疑?你為孝子,何必待柩前然後即位?”
李隆基頓時嗷啕大哭,大呼自己孝心不夠云云。太平公主聽著心裡憋|著一口惡氣,這廝明明想笑吧,非要弄出一副哭相來,你說噁心不噁心?
“陛下,三郎是來逼宮麼?”太平公主怒不擇言,指著李隆基就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李旦道:“妹妹何出此言?朕的皇位安好,只因天降異象,朕對上天十分畏懼,不敢忤逆上蒼重蹈覆轍,傳三郎以大位,正是為了躲避災禍,並無他意。”
太平旋即大哭,淚溼沾襟,本來她就生得豔麗,這麼一哭真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如果是以前,她只要這麼一哭,李旦這個做哥哥的沒有不滿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