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宛聽罷便走進一旁的雜屋裡,果然見著有個紅彤彤的爐子,裡面還有水鋼、柴火、木炭等物。她左右看了看找到了銅盆和木瓢,當她伸出細滑的手時,看見自己那隻從未做過粗活的白手,心裡就是一酸。
堂堂姚氏千金,竟然要做這種事,一種恥辱感湧上她的心頭。這時候可沒有勞動光榮一說,聖人們都教育子弟不要幹活。
她百感交集,情知做男主人的近侍可不只是端茶送水那麼簡單,有時候還得侍寢,侍候別人寬衣解帶甚至內衣都要幫人洗,以前她父親的丫鬟們要做些什麼事她自然有所目睹。只是當時她沒注意她們,不料而今輪到自己了。
雖然對薛崇訓並不反感,但作為奴婢侍寢和配偶完全是兩碼事,陪人睡了吧見著男人的老婆還得陪著小心低聲下氣,毫無尊嚴,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又想到自己的父親就要問斬了,自己卻在此做如此低三下四的事苟且偷生,姚宛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當初洛陽事敗的訊息傳回家時,父親的妻妾們就像上吊自|盡以免受辱,姚宛自己也想過,但當時沒人逼她們自盡,最終還是沒人有勇氣那麼做,依然不堪地活著。女人比男人更沒勇氣,就算好日子的時候表現得十分挑剔,一旦落魄了,那種狼狽不堪的日子還不是要過下去。
一開始沒能尋|死,她現在自然也做不到。怔了片刻,想起方才那漂亮的小丫頭一副嫻熟的樣子,還笑眯眯的很愉快,心道:別人都做得下的事,為什麼我做不了?
她一賭氣,便拿起木瓢幹起活來。她那手指寫字彈琴的時候十分靈巧,做起活來卻笨手笨腳,不過是幹這麼點簡單的家務事,就把袖子和裙腳都打得浸溼,溼|漉漉的貼在面板上凍得她簌簌發抖,眼淚都氣出來了。
好不容易弄了盆水進屋去,見薛崇訓已經穿好了衣服髮髻也梳好了,一身嶄新的紫色大團花綾羅顯得神采奕奕。
銅盆被放在書案上,薛崇訓愣了愣也沒說什麼,拿了瓷盅就去舀水刷牙。薛崇訓默默地忙著洗漱,而姚宛又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呆站在那裡。
薛崇訓刷了牙洗了臉,便取床頭放得整整齊齊的飾物往身上戴,金魚袋、玉佩、小刀、礫石等等。他頭也不回地說:“一會把衣服換了,別染了風寒。”
姚宛捏了一把溼衣袖,聽得這句話心下微微一暖。
薛崇訓又道:“早飯既然沒有拿來,我便一會在上朝的路上買點。一會拿來廚房裡給我做的早飯,你和裴娘一塊兒吃吧,夠你們倆人的食量,別浪費了。”
他說罷便戴上帽子匆匆出門去了。
東邊泛白剛亮,天空很乾淨,一會肯定能看見太陽。此時空氣沒有汙染,不是下雨下雪,多半是晴天。有時候有烏雲陰天,但是那種長期灰濛濛的陰霾天氣在這時候卻是比較少見。
特別是昨天剛下過雨,天地之間就像被洗滌過一樣,給人十分清新的感受。就算院子裡有點薄霧籠罩,也不影響空中的明淨。
薛崇訓的眼皮還在跳,揉它也不頂事,大清早的一點小問題就讓他心裡不怎麼痛快,就算他不是個迷信的人。
走到內府洞門口時,只見孫氏和李妍兒帶著一干奴婢正站在那裡,見著薛崇訓過來便紛紛彎腰執禮,說道:“郎君操持國事勿要太過煩勞,早些歸來。”
以前沒這樣的繁文縟節,孫氏掌內權之後才搗鼓出來的。薛崇訓心道:去麟德殿吃喝看美女跳舞,操持個屁的國事。
不過面上自然不能這麼說,旁邊還有不少奴婢,主人的威嚴還是要多少保持些的,他便道:“回去吧,晚飯前我能回來。”
外面的吉祥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喊道:“郎君出門啦,去叫龐二把車趕到大門,讓親王國那邊的侍衛出發。”
早上大家都很努力地做著自己的本分,一大群圍繞著薛崇訓轉,他是頭,保持薛府在朝裡乃至整個唐帝國中的地位和權利,然後薛府的一大群人的或大或小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雖然這些人和薛崇訓大多沒有血緣關係,卻是一個整體,反倒他那些兄弟妹子都有自己的家室,聯絡得沒這麼緊密。
薛崇訓在前呼後擁下來到了大明宮,大多家奴侍衛們自然不能進宮,他有特權可以坐車進去,左右便有幾個人,龐二、吉祥、三娘。
先是在含元殿朝賀,然後去麟德殿吃國宴欣賞歌舞,當權者平常的日子就是這麼瀟灑歡樂。
從含元殿去麟德殿時,薛崇訓也沒坐車,和宰相們一塊兒,可以在一起聊聊天,交情便是在這樣那樣的場合培養起來的,經